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仰棚”是膠東大部分地區老百姓對房屋“頂棚”“天棚”的稱謂。現在的年輕人或許對“仰棚”並不熟悉,但對於老一輩的農村居民來說,家裡的“仰棚”裱糊平整、圖案精美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過去的榮成民居大多為土木結構,低矮、簡陋。於是,人們就用高粱秸稈扎個頂棚,糊上報紙或花紙,夏天隔熱,冬天保暖。同時,還能使房間清爽靚麗。自然,一種以裱糊“仰棚”為生的行業應運而生,而從事這項職業的人,人們稱其為“糊仰棚的”或“裱糊匠”。在過去的農村,他們絕對算得上是了不起的手藝人。而今,這門手藝隨著時代的變遷,已悄然退出了歷史舞臺,塵封於人們的記憶之中了。

歷史上,貧窮人家沒有裱糊頂棚的意識和條件,房頂之上露著光禿禿的橫樑,要麼透風漏雨,要麼落下塵灰。筆者在研讀古籍時注意到,大約自漢代起,官宦之家的床榻上方出現了“帳幕”,人們謂之“承塵”。《釋名·釋床帳》中的解釋是“承塵,施於上,以承塵土也”。這大概算是最早的“頂棚”雛形吧。

後來,很多古建築如宮殿、廟宇的頂棚,人們對其進行了一些特殊的裝飾處理,由此出現了“藻井”一詞。藻井一般是做成向上隆起的井狀,有方形、多邊形或圓形凹面,周圍飾以各種花藻井紋、雕刻和彩繪,仰頭觀看賞心悅目。

經濟基礎往往決定著人們的居住形式和生活質量。除了官宦之家,富裕一些的平民也開始追求房間的華麗和保暖,便開始對房間的上方進行一些裝飾,比如用木頭或葦蓆做頂棚。這種裝飾讓人們感受到了隔熱、防寒和美觀等諸多益處。於是,裝飾頂棚的種種形式逐漸興盛起來。無論貧富,人們開始追求頂棚的裝飾和實用效果。富貴人家的頂棚多用葦蓆裝飾,先把葦稈紮成一個個小方格形狀的龍骨,然後將編好的精緻葦蓆覆在龍骨上,再固定在房梁下,頂棚就算做好了。最後在葦蓆與葦稈表面刷上清油,既防蟲防腐蝕又經久耐用。而且,經過能工巧匠的設計製作,這種頂棚看起來非常美觀雅緻。

平民百姓真正開始注重房間頂棚的裝飾,大約興起於20世紀五六十年代。那時,印刷紙媒行業發展了起來,舊報紙或舊書刊成為普通百姓家用得起的“裝飾材料”。此時,農村湧現出許多裱糊頂棚的手藝人,西北地區的人們稱之為“糊仰塵的”,而膠東地區則稱之為“糊仰棚的”。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舊時人家用舊報紙“糊仰棚”

尋山街道竹村81歲的李芬芝老人就是筆者尋訪到裱糊匠之一。此外,還有居住在成山鎮“半島畫屋”的李宗樺老師。

李芬芝老人早年曾在海軍服役,20世紀60年代初退伍回到竹村,跟隨該村裱糊匠李振奎和李忠奎兄弟倆學習糊“仰棚”技術。他天資聰穎肯下苦功,很快便成為當地有名的糊“仰棚”能手。

李芬芝回憶,糊“仰棚”的時間多為春秋季節,因為這個時候可以防止糨糊酸餿發黴失效。

糊“仰棚”的工序

糊“仰棚”大約要經過煮漿、燎直、劃線、扎架、吊杆、糊紙、對花、鑲邊、貼花等工序。

煮漿用麥子面製作而成,每間屋子約需要三四兩面。先用涼水將面攪成糊狀,然後入鍋加熱不停攪拌,防止糊鍋,當糨糊開始冒泡即可停火,盛出涼透備用。為了防止“仰棚”被蟲子啃噬,糨糊裡一般可加入少許白礬或六六粉;燎直就是將彎曲的高粱稈弄直,用蠟燭對準彎曲的關節處輕燎取直即可;劃線也稱吊線,就是在牆壁四周畫好準線,作為“仰棚”固定的位置,劃線多用木匠用的墨線彈印;扎架就是按照頂棚面積大小,用高粱秸稈紮成龍骨;吊杆是把高粱秸一端固定在“仰棚”的龍骨上,另一端固定在房梁或檁椽上,一般視頂棚面積大小,確定用多少吊杆這樣可以起到很好的牽拉固定作用。紮好的“仰棚”龍骨,其堅固程度可以承受住一個10餘歲孩子在上面盪鞦韆。以上只是糊“仰棚”的基礎工作,到了糊紙、對花、鑲邊、貼花等工序,就進入了“仰棚”裱糊的重要環節,考驗著一個裱糊匠手藝的水平。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據李芬芝老人介紹,糊“仰棚”的工具很簡單,只需刷子、割紙刀。先將一張大報紙平均裁成4塊,刷上糨糊粘到龍骨的一端,然後用糜子笤帚快速掃過,使紙張平整地貼在骨架上,這一層報紙叫“底子”。全部貼好後要等糨糊乾透,然後再貼花紙。花紙五顏六色,上面印有栩栩如生的牡丹、菊花等圖案。此時的“仰棚”便豔麗活泛,整個房間立馬顯得富麗堂皇起來。糊“仰棚”的最後一道工序就是鑲邊了,主要用黑色紙和白色紙貼在仰棚四周,起到鮮明的裝飾效果。有的人家還會讓裱糊匠在“仰棚”的四角和中間位置貼“花”,主要是用紅紙剪成的“福”字或“喜”字等。這會使整個房間充滿喜慶祥和。

“仰棚”在房屋構築中算不上什麼重要的構件,充其量只是早期的一種家居裝修形式而已。但隨著時代的變遷,小小“仰棚”折射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追求。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仰棚”便上升到人們精神上的一種寄託和慰藉。所以幾十年前,膠東地區的百姓,在喬遷或者兒女婚嫁時,都要把新房的頂棚用花紙精心裝飾一番。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糊仰棚”用的花紙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糊仰棚”用的花紙

李芬芝老人還講起了過去一個關於“仰棚”的故事。當地有戶貧困人家娶親時,新媳婦發現洞房沒有頂棚沒有花紙,便坐下來哭泣不已。新媳婦用這種宣洩方式,表達自己對精神上的一種執著追求,本無可厚非。對於今天的人們來講,她的這點小小祈盼,何足道哉。所以,在當時誰家若要娶媳婦,別的可以省略,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洞房“仰棚”用花紙糊好。

沒有婚慶的人家,很多是用報紙、書刊裱糊“仰棚”和牆壁,人們仰臥炕上就可以仔細端詳上面的文字和圖片,於小憩中得到一種精神上的放鬆和愉悅。我小時候就常常陶醉於這樣的場景中。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榮成典型的農家老屋

正是人們對這種居舍精緻的追求,衍生出了“仰棚”裱糊這一行業,而過去“糊仰棚的”便成為一種令人羨慕和尊敬的手藝。李芬芝說,每到春秋季節,人們要辦喜慶事,就會請他上門糊“仰棚”。一間房子的頂棚一般要糊兩天,在此期間,主人會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招待他。主食是饅頭或大米,菜有辣椒、芹菜等等,這在那時已經是相當高的規格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李芬芝一天可以得到兩三元的酬金,當時竹村一個整勞力一天的報酬只有五毛錢。因為李芬芝的巧手藝,他還贏得一個僱主家女兒的芳心,併成就了美滿姻緣。

20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人們的居住條件逐步得到改善,明亮磚瓦房的頂棚都是用現代裝飾材料製成。花紙“仰棚”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糊“仰棚”這門老手藝也漸行漸遠,最終銷聲匿跡。李芬芝、李宗樺這一代裱糊匠或許將成為最後的堅守者了。

榮成記憶丨這是一項已經失傳的技藝——裱糊“仰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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