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鐲,銀手鐲

我的首飾很少,出嫁時孃家陪送了一套全金的首飾,二十年前,小城閉塞,不象現在的小孩兒,鑽石呀,白金呀,不屑於黃金這種俗氣的裝飾。前些天和丫頭聊天兒,我說:什麼時候你出嫁送一套金首飾可好?她苦著臉央求,可不可以送別的,或者不送也行。我非常嚴肅的告訴她,黃金代表富貴吉祥,必須送,這是原則問題。

丫頭和年少的我一樣,不喜金首飾,大概也是覺得俗氣。所以我一直以來鮮少戴著它招搖過市。但人的思想是會變的,隨著年齡的增長,人也變得世俗了,逢年過節,會歡天喜氣的拿出來,在身上比比劃劃,當然也不能一股腦全都戴著,那樣可就真成了丫頭口中的包租婆了,我只鍾情於鐲子。其實小城的人家一般陪嫁並不包括鐲子,大多是耳環,戒指,項鍊,而我的陪嫁就多了一隻手鐲。

金手鐲,銀手鐲

對於每一件事或物的迷戀,都是有淵源的。母親在世時,從我能記事起,手腕上就常年戴著一隻銀手鐲,一舉手一投足間閃著動人的清輝,鐲子很厚實,沒有多餘的圖案,但年輕時的母親因了這手鐲,在我眼裡變得格外風情,嫵媚動人。許多個夜晚母親在燈下邊陪我讀書寫字,邊織毛衣,手腕上的銀手鐲隨著毛衣針的翻動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母親被鐲子發出的銀光籠罩著,象蓮池邊端坐的觀世音菩薩,慈祥而溫柔,嘴角含的淡淡的笑意,那是我記憶中最美的畫面。我常常雙手托腮,看著看著就痴了。

日子久了,就大著膽子央求母親,等長大了,可不可以把鐲子送給我,母親笑著說,等你長大了再說。我於是掰著手指頭算日子,那以後,光陰變得慢慢又長長,日子也遙遙無期,長大似乎對於我來說意味著漫長的等待。

至此,我開始迷戀手鐲,也嘗試著戴其它一些花花綠綠的手串,手鍊,玉碧綠老氣,青花不喜,紅的太豔,粉的太嫩,鑽石又太貴。是在很久以後,閒來逛老鳳翔銀樓,一眼瞅到一支刻著梅花圖䅁的銀手鐲,花朵栩栩如生枝葉並存,鐲子有些單薄,並不和我記憶中的手鐲同款,但母親的手鐲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即使我買到一模一樣的,心裡永遠記得是母親那隻銀手鐲。成家以後,平日裡,我戴著自己買的梅花手鐲,在燈下做著家務,看著丫頭讀書寫字,銀手鐲在腕間閃閃發光,心裡有安祥的喜悅。

金手鐲,銀手鐲

是了,母親的銀手鐲,長大後,並沒有給我。出嫁那天,母親拉著我的手,歉疚的說,女兒,媽媽這鐲子原是一對兒,我和你小姨一人一隻,是你姥姥家傳的。

媽也是兩個女兒,但鐲子只有一隻,給誰都不合適,雖然它不值什麼錢,但在媽媽心裡它的意義很重要,是等媽媽百年以後,給你們姐倆留一點念象的。

就在那時,我突然意識到,母親有一天會永遠的離開我們,也就在那一刻,我的心迅速的成長了起來。我背轉了身擦掉無聲落下來的眼淚。

這其間,母親從衣櫃裡拿出一對兒沉澱澱的金手鐲,足足有百十來克,將其中一隻輕輕的放到我的手中:女兒,媽媽給你和妹妹一人一隻金手鐲,媽媽知道你喜歡這隻銀手鐲,就讓它代替了吧,一樣是媽媽的心意。

因為多了一重意義,我將它鄭重的放在丈夫從山西平遙古城買回的手飾盒中,無事時,拿出來看看,手鐲做工精細,切著細碎的花紋,陽光燦燦的午後,釋放出萬道金光,光彩奪目。

金手鐲,銀手鐲

二十多年前,小城出金,金子大多是從掏金人手中買來的土金,然後找當地好的匠人提純後,打出模型,然後刻花,切割技術算是最難,最慢,也最貴的,許多人只刻了花,便不要切割面了,但切過的花會更閃更亮,更奪人眼球。想想,母親在小城的大街小巷來來回回奔走多少個日子才拿到這兩隻成品的手鐲。

如今母親已仙去十年有餘,我已漸漸的由一個不懂事的丫頭,變成一個人到中年的婦人。這中間是一路走來人生的風風雨雨,種種艱辛,更是一個人心路歷程的變化,我不再象少時排斥金首飾,平素裡依然戴著銀手鐲,出出進進,就象年輕時的母親。逢年過節,便歡天喜地的將金手鐲套在腕上,出席各種聚會,大家都說好看,我便頗自豪的說,當然了,媽媽送的嫁妝。

每年清明節,我鄭重的戴上金手鐲,買一束母親喜歡的花朵,去看望母親,告訴母親:你愛的孩子們,家人一切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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