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食蟹
王元廬居於野。有客自東海來,贄蟹見之。
元不識蟹,怪曰:“此物狀貌醜惡,又何用焉?”客笑答:“此物名蟹,形狀猙獰,肉實甘美。今請為君烹而進之。”
熟而具之。元持二螯,張口欲食。
客止之曰:“去其堅甲乃可。”
元不懌,讓曰:“先生休矣!元雖久居鄉野,雞豚亦嘗少啖。凡肉屬,去毛熟之可食矣。今觀此物無毛,則熟便可餐。”
言罷,大吞嚼之。破唇傷舌,血流及頷。
元乃擲蟹大怒曰:“此物誠粗礪不可食,先生甚侮元!”
舉帚逐客,三舍而後已。
評曰:“世多有不學無術、識見淺陋而自以為是者,人喻之而不察,告之而弗聽,且洋洋自得,以為天下莫己若也,又何異於王元之食蟹哉!”
鼠太子短齒
鼠太子欲往人室短齒,訪諸太傅。
太傅曰:“不可。蛇隼雖暴,不及人之萬一。
夫人,逞己之私而曝露眾生:斫木伐林以廣宮室,竭土窮沙以築長城;
既奪黍稷,又射鳥獸以為珍饈,網魚鱉以為海錯;
塗炭天地,以張其行臥,厭其口腹。
是以鳥獸無棲身之所,魚鱉莫敢浮於江。此皆人之禍也。
且人之惡我也甚,往則必見害。君欲短齒,土、樹、石可也。以身犯險,其亡必矣!”
太子示齒曰:“病甚。土腥,樹澀,石堅,卿之所知也。吾其不欲。且《誥》曰:‘必以燥物。’不入人室,將焉往?”
人定,入王胡室。意其寢,遂登幾齧書以短齒。觸瓦缶。
胡覺,舉火觀之,見太子。太子觳觫,不忍棄走。
胡怒投以器。大駭欲返。胡疾閉戶牖。無所遁,卒為擒。
胡於是杖斃太子,數曰:“鼠輩殘書,人所不齒!”
鼠王聞之,慟而斥曰:“叱嗟!爾乃大盜,奢言‘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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