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老球迷的問答:蘇永舜是中國最好的教練 我們該向他脫帽致敬

悟空問答上有個問題:蘇永舜是不是本土最好的教練?

這個問題,很適合老球迷,但是借用當下網絡時興的一句話:脫離時代背景去談最好,都是耍流氓。

蘇永舜是老球迷非常熟悉、又在他身上寄託了很多情感的老教練,他那一屆國足,已經叩開了世界盃大門,卻又因場外黑暗而被擋在門外,這種悲劇色彩更令人難忘。

蘇教練是從60年代開始執教廣東隊的,但是當時並沒有什麼成績,尤其是第二屆全運會(史稱二運會),廣東隊成績很差,小組就淘汰,不過這與場外因為過多有關。

當時規定,進京的全運會代表團成員必須是黨員,蘇教練不是黨員,所以他身為主教練,名字不能加在廣東代表團名單上,而廣東足球隊掛名主教練是黨員潘培根,他是從廣州部隊借調過來的,加上原來廣東隊助教龔伯強,一支球隊三個頭,還如何正常運作?

而且由於蘇教練不在代表團名單中,代表團住展覽館的賓館,蘇教練作為編外人員,只能住崇文門小旅館,每天來回花在路上的時間也不少。最後是球員各自為戰,捏不成型,稀裡糊塗跌出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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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教練真正閃光的時候,是文革中期至1982衝擊世界盃。可以說,這段時期,他確實是國內最好的教練,這體現在幾方面:

1.成績。文革中期恢復足球運動後,被髮配去雲浮鐵礦勞動的蘇教練,從“牛棚”裡放出來重新執掌廣東隊,花了三年時間,把一支老的老、小的小,已經淪為全國中下游的平庸球隊的廣東隊,帶成1975年第三屆全運會冠軍,1979年全國甲級聯賽冠軍,多次對外友誼賽成績斐然。

執教國足後,史上第一次勇克朝鮮隊,國足多年對朝不勝(曾經國足有過30多年的恐韓症,那時“恐朝症”也十多年了),一舉擊敗對手,贏得堂堂正正。世預賽打破科威特,大逆轉沙特都蕩氣迴腸,讓國人無比振奮。中國人開始迷上足球,就是蘇教練那一屆國足引進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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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才。

1966年文革爆發後,所有運動員訓練週期中止,於是成熟的一代球員被荒廢了,這樣一直到1973年,中間已經過去足足7年,66年的成熟球員,都已經30多歲快退役,而且大多轉行進了工廠做工,球技荒廢很久。而青年隊又剛剛組建,十七八歲的小球員很難一下子形成戰鬥力,即球隊嚴重缺乏“中間一代”當打的球員,這種情況下,蘇教練能把廣東隊帶成全運冠軍,而且中國青年隊名單中有1/3球員是蘇教練培養的,這樣的成績,他不最佳誰最佳?

而且要知道,蘇教練是在什麼環境中獲得這樣成績的?他是從牛棚放出來的,領導隨時會因為對他不滿意而撤職,重新回鐵礦勞動。而且當時政治環境講究“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不論是對國內還是國外球隊,即使本隊取勝,也要有意讓幾個球回去,這些都是通過行政命令野蠻幹涉球隊,換句話說,蘇教練(以及當時他的同行們)頭頂上還有無數“婆婆”,隨時會干涉。

連球隊正常訓練都會受干涉——當時國內講究“傳球派”,即國家體委科研所一幫人認為,足球主要是傳球的運動(這是受蘇聯理論影響),所以硬性規定各隊在日常訓練中,必須安排若干時間練傳球(就跟後來必須過12分鐘3000米一樣,硬性指令),但是蘇教練卻是個“技術流”,偏愛讓球員練個人技術,練盤帶功夫,要練這些,還要躲著體委來監督傳球的特派員們偷偷練。

你說他心裡苦不苦?

蘇教練有被人批評的地方嗎?當然有,比如他過於照顧老鄉,輕視北方球員——國家隊的老廣有六七個,在二沙頭集訓時,廣東人想回家看看,請假批准的比較寬鬆,而在大連集訓,遼寧國腳也想回家看看,批假尺度就比較嚴。

但這是人之常情,執教的主教練,哪個不喜歡與合得來的球員共事?蘇之後,曾雪麟執教,與原國門李富勝發生嚴重衝突,一定要求上級開除李富勝;高豐文執教,整個把83屆中青隊“高家軍”搬到國家隊,對高洪波這樣的優秀射手直接無視。這些都是正常的——他是主教練,他愛用哪些人,只要出成績,沒什麼好說的。

對蘇永舜指責最多的,是世預賽出戰新西蘭他過於保守,另外球隊不適應新西蘭粗獷打法,當時中國隊風格偏軟,對抗能力差。這個是實情。

可是這能怪他嗎?還是那句話——不能脫離當時環境去評價一個人。蘇教練執教國足時,剛剛改革開放打開國門,國內對外界情形根本不知道,你讓一輩子踢友誼球,一輩子“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容志行們,去跟新西蘭這些踢歐洲乙級聯賽的職業球員踢,對方懂得戰術犯規,懂得蓄意殺傷,而中國球員觀念是“寧失一球,不傷一人”,你覺得能踢得過嘛?

而且,當時觀看國際足球賽也是有講究的,畢竟在首都北京舉行,不是任何人都有權買到球票,得有介紹信,得有級別,即使進場看球,也不能隨著性子喊加油。這樣壓抑的主場,國足發揮得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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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第一場對新西蘭,如果上來就在首都輸球,這個政治影響誰背得起?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國足教練,連體委主任恐怕都得向更大的領導交代一番。

因此,當時國足對新西蘭踢得保守,滿足一個0比0就很正常了,這是當時環境註定出現的,別說他蘇永舜,任何國內教練處於那樣的環境,也一定會滿足0比0。

更何況,賽程抽籤時中國隊根本不懂奧妙,當地大使館隨便派了一個人去,沒有據理力爭,導致國足提前兩輪打完,此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沙特對新西蘭大放水。別說蘇永舜,整個國家體委恐怕都沒預想到會發生這種情形!

可以說,蘇教練球場一生,都在與不公的命運搏鬥,與不屬於足球的場外因素搏鬥——60年代不是黨員成為編外教練,70年代牛棚裡放出來戰戰兢兢執教,上級說要讓球就得讓,說只准練傳球不準練其他,還得偷著來,80年代賽程被人做手腳,一隻腳踏進世界盃,又被人放水拉了回來,而且他有海外關係,進過牛棚,時刻受政審檢查,天天唯恐家人受牽連擔驚受怕......這樣環境生存下來,他能不保守,能不謹小慎微,唯恐被人拿住把柄翻船嘛?

蘇教練不但是那個年代的最佳教練,更是最“苦”教練!他的命太苦了!但是他代表了老一代中國足球人不屈的抗爭!所以,筆者對他保持著最大的敬意!

我們都欠蘇教練一個脫帽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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