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山深處,一人,一驢,七個小時踽踽獨行。穿過荒無人煙的密林,踏過溪流、石塊和泥濘的小道,郭普全用驢將6個孩子的“營養餐”,從兩河鄉中心學校送到俄洛村教學點。作為全鄉最後一名代課教師,郭普全把人生中最寶貴的28年時光,安放在了這個偏遠貧困的地方。


大涼山深處,一人,一驢,七個小時踽踽獨行。穿過荒無人煙的密林,踏過溪流、石塊和泥濘的小道,郭普全用驢將6個孩子的“營養餐”,從兩河鄉中心學校送到俄洛村教學點。作為全鄉最後一名代課教師,郭普全把人生中最寶貴的28年時光,安放在了這個偏遠貧困的地方。

四川甘洛縣兩河鄉泥覺村,現年49歲的郭普全站在一間廢棄教室的黑板前,他曾在這裡為泥覺村的孩子們授課。1989年第一次來到泥覺村代課時,郭普全才21歲。郭普全是四川雅安漢源縣鐵廠村人,儘管只有初中學歷,但在當時已是村裡文化最高的人之一。隨著當地對教育越發重視,孩子們都被送至附近的田壩鎮上讀書。泥覺村教學點也於2012年關閉。

因為村裡條件簡陋,教室幾經更換。這是郭普全剛到泥覺村代課時使用的首間教室,他曾在此教十幾位彝族孩子基本的漢語和算數。教室由一間羊圈改成,因窗戶沒有玻璃,冬季冷風往裡直灌,只好搬石頭堵住,依靠屋頂的透明亮瓦照明。牆壁上,還依稀殘留著當年村長用毛筆寫給孩子們的激勵語——“窮不讀書,窮根難斷。富不讀書,富不長。”


泥覺村裡另一處曾被用於上課的教室,如今已經廢棄,地上撂著幾袋化肥。在代課初期,郭普全不會彝語,孩子們也聽不懂漢語,上課十分吃力。比如教他們認識“1”,就數起一根手指連說帶比;教他們認識漢字“多”,就撿些小石子或木棒擺成不等的兩堆,再對著多的那堆連說帶比。而郭普全也試著向孩子們學些簡單的彝語,教學雙方只能慢慢適應和磨合。

在泥覺村任教幾年後,郭普全掂量著每月60元的工資,自覺太過艱苦,索性辭職。老支書阿什克布便和村長兩人走了一天山路,趕到郭普全在漢源的老家,請他無論如何回來代課,幫孩子們走出大山。再加之父親的勸說,郭普全最終返回泥覺村代課至今。圖為已退休的78歲的阿什克布。

那時,泥覺村全村人畜飲水全靠一個水塘,但到了為期半年的枯水期,村民們就要走一兩公里外出背水。為了留住郭普全,老支書阿什克布隔三差五地幫郭普全背水。十年前,當地政府將兩公里外的溪水引入了村。如今,村民們只要擰開水管,泉水就噴湧而出。圖為一位泥覺村的女孩在院中用自來水洗菜。


1993年,與泥覺村相鄰的俄洛村教學點的老師走了。此後,郭普全在為泥覺村代課的同時,又兼顧起俄洛村的教學。直到2012年泥覺村教學點關閉,他一直是這兩所村小唯一的老師。俄洛村教學點的教室設在村委會圖書室,雖不寬敞明亮,但對於只有6人上課的村小,教室已足夠大。2017年9月30日,郭普全正在講課,除一名女生缺席,當天共有5人上課。

放學前,郭普全為學生批改作業,有問題的,就當場講解。郭普全表示,自他1989年代課以來,教過的學生中,已有10人考上大學。在泥覺村,甚至有一家出了3名大學生。雖然這10人都是專科生,但對偏遠山區而言已屬不易。

放學後,郭普全買了一盤雞蛋,小心翼翼地往泥覺村走。在他身後,是今年新修的水泥路。雖然現在只給俄洛村代課,但他仍住在泥覺村。因此,每個上學日依舊要在泥覺村和俄洛村之間往返。直到3年前,一位志願者捐給他一臺摩托車,之後他一直騎車去俄洛村上課,單程只用26分鐘。只是近期摩托送修了,他還沒有取回。


在通公路之前,郭普全一直走的是右手山坳間的小路,他曾被坡上滾下的石頭砸中腳踝,也曾幾次被後方突然襲擊的狗咬傷腿部。郭普全想過將兩村的學生合併教學,但兩村之間存在一個埡口,夏季泥濘難行,冬季高寒缺氧,孩子們行走不便,於是只好自己每天步行往返三小時,走完這10公里山路。粗略計算,在涼山代課的28年間,他為教育而走的路已達6.6萬公里,足夠繞赤道1.6圈。

2012年起,當地開始施行學生營養餐。因為公路繞行太遠,每半個月,郭普全就要牽著從村民那借來的驢或馬,往返走7小時的山路,從兩河鄉中心學校給孩子們領回包括牛奶、麵包在內的食品。因為路途遙遠,有時在路上餓了,他會摘些野果裹腹。

夜裡,郭普全去給村民還毛驢。因為在泥覺村沒有餵養牲畜,每次領學生營養餐,他都要問別人借驢或馬。郭普全在村裡人緣很好,因他在村裡代課,村民起初頻繁給他送蔬菜,後來因為送的太多吃不完壞掉,索性讓他自己去地裡摘,至今也是如此。


第二天課間,俄洛村教學點的孩子們吃上了當天的營養餐——一盒牛奶和兩塊沙琪瑪。而這些食物,正是郭普全走了大半天山路,從兩河鄉中心學校馱回來的。

這個國慶和中秋假期,郭普全選擇留在村裡收土豆。四五年前,他在村裡開了一畝地用於種土豆,預計今年能收穫一噸左右,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賣錢。按去年每斤8毛的市價,估計今年能換來千元左右的收入。

郭普全目前居住的房子是危房,他頭頂的門框,已經出現垮塌的跡象。如今,在扶貧政策的支持下,郭普全在泥覺村新建了一套60平米的水泥房。只待水電接入,他就可以入住。

晚上,郭普全搬開原本擺在桌上的案板、菜刀和碗筷,開始備課。隨著教育水平的提高,自上世紀末起,國家已開始逐漸清退代課老師。作為中國貧困地區最後一代代課教師,郭普全說唯一讓他感到寬慰的是,在有關政策的支持下,他去年辦理了養老保險,將來可以領取養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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