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人還記得嗎?有一種服飾叫“的確良”

即使是全國服裝都在一片“藍灰色”籠罩下的時代,上海人也常常會通過一些“小修飾”和“小動作”,為單一的服裝添上一絲亮色,這一點,“中山裝”和“的確良”功不可沒。

紫金人還記得嗎?有一種服飾叫“的確良”

紫金人還記得嗎?有一種服飾叫“的確良”

我以為,服飾最能體現一個時代的語言。譬如我們看一張老照片,判斷它的年代,通常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看人物的服飾。而且,服飾除了反映時代外,還能反映出一個城市的精神、經濟乃至文化等各種方面。既然“一粒沙可以看世界”,那麼從“一件服飾看社會”自然也就綽綽有餘了。

我們那時的中山裝,雖非“國服”,但幾乎是每位男士之必備。之所以名為“中山裝”,當然和孫中山當年愛穿的服式有關。這與後來又曾流行一陣的兩排鈕“列寧裝”是同樣道理。中山裝為四貼袋軍裝領,穿起來如果飽滿貼身的話,的確莊重又大方。滑稽的是當年的國人,居然是從18歲到80歲,年不分長幼,體不分肥瘦,只要是男士,全都“清一色”的中山裝。這對於不講究服飾變換的人來說,倒也省心,無論是出門應酬還是出席高規格的會議,均可“以不變應萬變”也。唯一可變化的,也就是顏色和麵料上的轉換。記得那時,中山裝的顏色主要是藍與灰,如果細分的話可以分深藏青和黑藏青,灰色也分鐵灰和淡菸灰等,面料則先是滌卡,後又有粗花呢、華達呢等,統稱為“呢中”,其後發展到八十年代初,又有更好的面料叫嗶嘰呢(現在說出來,很容易讓人誤聽成“比基尼”了),故又將嗶嘰呢面料的中山裝簡稱為“嗶中”。那時我二十來歲,也擁有一件藏青色的“嗶中”,正規場合“披掛”上陣,頗有少年老成之風範,平時則留在家裡作“鎮櫥之寶”。

紫金人還記得嗎?有一種服飾叫“的確良”

“的確良”的出現,猶如是給沉悶的服裝業吹來了一陣清風,很快就在滬上風靡開來。在之前,我們襯衣多是棉布的,由於那時的紡織工藝比較簡單,所以棉布襯衣也製作得比較粗糙,且洗穿了多次後就皺巴巴的,非常影響美觀。而這些缺點“的確良”則全無,雖然它透氣性差點,而且作為化纖類織品用來作貼身內衣的話,也不是最舒適和健康。不過那時候可管不了這麼多,就憑它顏色鮮豔、布料挺括不用熨燙的優點還是贏得了眾人的芳心。尤其是女士們愛穿的各式的確良連衣裙、襯衫,從單一的白色開始,又出現了各種粉色、米色以及碎花、條紋、格子紋等,上海女人在的確良衣衫的款式上總是翻新不斷,花樣迭出。光是一隻領子,就有多種樣式,如小方領、小圓領、尖角領、牙邊領等等。大家都知道,領子幾乎就等於是一件襯衫的“靈魂”部位,上海人格外講究,尤其是秋冬季節,在莊嚴樸素的外套內,突然一隻光鮮而挺括的“的確良”襯衫領頭,或紅或黃,或素或花,從那半新不舊的絨線衫內翻出,霎然會給人有眼前一亮之感。我想若套用一句古詩來形容得話,恰是——春色滿園關不住,一隻領頭露出來!

“假領頭”用來“翻行頭”

說到上海人襯衫的領頭,始終光鮮耀眼,惹人注目,這使我不得不想起那個時代曾風靡一時的“假領頭”來。在物資緊缺生活艱難的歲月,“假領頭”的發明,不僅體現了上海人的聰明與狡黠,還顧及了上海人的錢袋與體面。

大概是借用舞臺戲劇中的術語,上海人也喜歡將身上的裝束稱為“行頭”,衣服套數多自然也就容易“翻行頭”了。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在商品經濟社會里,“衣裝”尤為重要,難怪一些世俗之眼,可能不識你這人,但卻識得你身上的服裝品牌,或者從你的服飾上,能大致揣度你的類別來。

所以“只認衣衫不認人”,對於初識的雙方來說,是很難免的,也是很正常的。魯迅先生就曾吃過衣衫的虧,因為他不太講究穿著,終年總是樸素的長衫一襲。一次他應邀去和平飯店拜訪一英國作家,當他跨進電梯,那位開電梯的“阿三”卻遲遲無動於衷,起初魯迅以為他還要等人,但過了多時仍不見動靜,於是示意他,不料那位侍者也懶得開口,只是朝外面的另一方向努努嘴。魯迅過去一看,是個樓梯,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能是他覺得魯迅這寒酸樣似不配坐電梯。魯迅也不計較,便爬上了六樓。等魯迅談完下樓時,英國作家謙恭地送上電梯並一路陪著下樓,那位看管電梯的“阿三”方覺此翁來頭不小,面露尷尬歉愧之意。魯迅則未加理會,也沒用幾句純熟的日文來教訓他一下,而是一笑置之。

當然,魯迅先生是一代文豪,他有足夠的底氣,自然用不著衣衫來“壯色”。而我們一般的凡夫俗子,就免不了要借服飾來翻翻行頭了。

上世紀七十年代時,上海人“行頭”翻得最“結棍”的就要數一隻襯衫領頭了。為此有些外地朋友時常納悶,老是見上海人的襯衫不斷翻新,方圓變幻,花花綠綠,不禁心生羨慕:“上海人真是又小開又小資啊!”殊不知上海人的襯衫,一天一個樣,其實都只是一隻“假領頭”在變戲法也。所謂“假領頭”,又稱“節約領”,即利用一些的確涼的零頭布料,製成一種只有襯衫領子而無大片衣袖的衣飾,既節約了大塊面料費用,又節省了製作以及清洗之成本,而且穿在絨線衫或衛生衫(過去一種針織的薄絨衫)之內,露出一隻漂亮挺括的領子,襯衫的功能與神采絲毫不減,可謂一舉數得也。

記得那時為了保證“假領頭”的挺括有型,上海人在製作時還土法上馬,剛開始限於材料的缺乏,只是用廢紙盒的馬糞紙襯入,新穿時果然硬挺異常,但一經搓洗,領子立馬皺軟不堪也。後有人又施巧計,將那時常用的120廢舊膠片按領子大小剪下襯入,製出的領子就既挺括又不怕水洗了。不過時間久了也有毛病,就是膠片的邊緣是個快口,穿洗多次之後,往往會率先將領邊磨破,若不察覺,甚至還會有刮傷頸項肌膚之虞,這是始料所未及的。至於布店裡後來有專用的領襯售賣,那大概已是八十年代後期的事了。

說到“假領頭”,其實還有一件“服飾”與之異曲同工,那就是袖套。以前一些坐寫字間的職員,考慮到袖口肘部老是與桌面接觸,易髒又易磨損,於是就想起了戴上一副袖套以保護,也不失為一妙招。記得八十年代我剛參加工作時,是一名會計,辦公室裡的師傅們,不論是西裝還是中山裝,兩手臂都戴著一副袖套,大家見怪不怪,幾乎成了一時之尚。時過多年,現想來都感到未免滑稽了。

不過仔細想來,袖套也好,“假領頭”也罷,都是體現了上海人的一種生活態度與智慧,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倒也算是“節儉主義者”的一種對“領袖”的愛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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