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老人和狗

垃圾、老人和狗

圖片來自:花瓣網,侵刪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雪地裡支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藍色棚子,棚子裡亮著蒼白的燈,燈下幾個披麻戴孝的人正在鬥著地主。棚子的旁邊是花圈花籃和一頭紙牛,紙牛靜靜地站在樓道口,等待著接引它的主人。

樓道里被一根電線串聯著的幾個燈泡照得通亮,順著電線就可以找到門上貼著“恕報不周”的那家。

是柳奶奶沒了。有鄰居說:“她剛熱好飯,端個鍋的工夫,就死了。臨走的時候連口飽飯都沒吃上,就這麼完了。人這一輩子,有什麼意思。”

街坊鄰居、親朋好友們你一嘴我一嘴地聊著,他們零零散散的話語,拼湊出了柳奶奶的一生。

柳奶奶大約生於四十年代,那個時候戰爭還沒有結束,戰亂連著饑荒,她從小就沒吃過一頓飽飯。嚴重的營養不良使她得了佝僂病,因為佝僂,不懂事兒的小鄰居們給她起了一個外號——“小羅鍋兒”。

一轉眼到了她談婚論嫁的年紀,換作別的姑娘,若是有她的相貌,門檻早就被說媒的人踩爛了,可誰叫她是“小羅鍋兒”呢?她的爹媽求爺爺告奶奶,把親朋好友都託付遍了,也沒能給她找到一個合適的婆家,最後才不情不願地把她許給了“柳老大”。

柳老大當時三十出頭,跟小羅鍋兒差了將近十歲,倒是沒有明殘,就是腦子不跟轉兒,有點一根筋,但是勝在工作單位好,是個鋼鐵廠的工人。

雖然兩個人都有點毛病,但是鄰居們都覺得挺般配,“瘸驢配破磨”嘛。但小羅鍋兒不那麼想,雖然只見過一面,但她覺得自己是喜歡柳老大的,因為他是第一個送自己花的人——第一次見面,他含羞帶怯地塞給她一株連盆帶土的喇叭花,鮮豔、好活。

定親沒多久,兩家就張羅著把婚結了,從此“小羅鍋兒”變成了“柳大嫂子”。

柳大嫂子身上有殘疾,沒有廠子要她。但實際上別看她身子是彎的,幹起活來可一點不含糊,找不到工作沒關係,她就給街道糊紙盒,街里街坊算起來,就她糊的紙盒又快又規整。

柳老大是個一根筋,他的“一根筋”有的時候會體現為一股軸勁兒,腦子不會轉彎兒;但更多的時候體現為實打實的真誠,工作上不惜力氣,在家裡一門心思地對老婆好。

兩個人的日子雖然不富裕但是過得有滋有味。街坊鄰居們背地裡總是說:“誰能想到,瘸驢配破磨,過得還不錯。”

這話傳到了柳大嫂子耳朵裡,她卻並不在意,看著正在給自己做板凳的柳老大,她很知足——活了這麼多年,她終於嚐到了生活的甜頭。

在結婚的第三個年頭,他們迎來了第一個孩子。面對孩子的到來,兩人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終於要為人父母;憂的是這孩子偏偏趕上這麼個時候……

工廠裡、大街上,大字報糊了一層又一層,頭一天好好的人,第二天就可能被帶著高帽子游街。從懷孕那一天開始柳大嫂子心裡就總是“突突”的,靜不下來,而且肚子越大,她的心裡就越不踏實。這種情況她跟柳老大說過,柳老大安慰她說:“你呀,就是第一次當媽,心裡沒底,有我呢,沒事兒的。”

可是柳老大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最近幾天她不僅心裡總是“突突”的,連眼皮都開始跳了。

眼看就要入冬,佝僂著背的柳大嫂子墜著個大肚子正在給即將到來的孩子打毛衣,柳老大卻被人從廠裡抬了回來。送人回來的工友一句話都沒說,撂下人轉頭就走了。柳老大還算清醒,笑著跟柳大嫂子說:“沒事兒的,沒事兒的。”

原來,柳老大正幹著活兒,就被廠裡管宣傳的人叫走了。柳老大書沒讀過幾本,但字兒寫得非常規矩,廠長就想讓他給廠裡寫個宣傳口號。柳老大琢磨了半天,慎重地拿起筆寫下“少說話,多做事”。這六個字道理沒錯,但架不住當時的人們就喜歡琢磨,琢磨著琢磨著就把柳老大琢磨到了批鬥會。

做著“噴氣式”(即將要批鬥的“牛鬼蛇神拉”上臺去,身體折成九十度,兩腿繃直,雙臂平伸,做噴氣式飛機狀。無論多長時間,不準喝水,不準解手,更不準直立身體)的柳老大腦子一片空白,完全聽不見別人說的是什麼,直到背後猛挨一巴掌才知道自己終於能起來了,他剛抬起身子一邁腿,眼前一黑就摔下了臺子,摔斷了腿。

被送回來的時候,柳老大的腿已經被草草包紮過。他沒想到腿已經斷了,自己覺得事兒不大,歇幾天還能去上班,且不想讓柳大嫂子擔心,就笑著對她說:“是我笨,沒事兒的。”

看他這個樣子,她非常心疼,但是天色已晚,想著第二天早晨叫街坊們幫忙把他帶到醫院去看看。可誰成想天還沒亮柳老大就開始發燒,燒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柳大嫂子弓著背託著個大肚子挨家挨戶地敲街坊的門,好不容易把柳老大送到了醫院,她自己也暈倒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柳老大守在病床邊,眼睛通紅。她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癟了,心裡著了火似的問:“孩子呢?”

柳老大趕緊摸著她的頭說:“孩子好著呢,是個男孩。”

她這才稍稍放心,又趕緊問:“你燒退了嗎?腿呢?腿怎麼樣?”

柳老大低頭笑著說:“退了退了,放心,沒事兒的。”

然而實際上,孩子早產,雖然小命保住了,但身子弱的很;柳老大的腿算是治不好了,終身只能是個瘸子。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柳大嫂子很快知道了真相。經過治療,孩子的情況已經好多了,但柳老大的腿是真的沒轍了。

摸著柳老大的臉,她說:“這回咱倆真是瘸驢配破磨了。”

柳老大笑著說:“別胡說,我是瘸驢,你才不是破磨。”

醫院不讓久住,沒幾天瘸了的柳老大和佝僂的柳大嫂子就抱著早產的孩子出了院。回到家,大門早就被砸壞,連屋裡帶外面被砸了個亂七八糟。牆根兒底下,那盆柳老大第一次見到柳大嫂子時送給她的喇叭花,被毀得稀爛。

柳老大一言不發,默默收拾著,先把床整理好讓娘倆躺下,柳大嫂子幾次想下炕幫忙都被他攔住了。柴火燃燒發出噼啪聲,懷裡抱著孩子,看著柳老大忙碌的身影,柳大嫂子的心,更沉了。

她突然問:“孩子叫什麼啊?”

柳老大沉默了一會兒答:“就叫狗子吧,賤名,好養活。”

好養活的狗子最終沒能過活那個冬天。

柳老大剛回家沒幾天,廠裡就叫他去“勞動改造”,乾的活更多更累,卻沒有工資了。柳大嫂子還沒出月子,加上還得喂孩子,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家裡卻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由於生產之前受到了驚嚇,身體又虛弱,她的奶水本來就不好,這營養一不足,後來就乾脆沒有了。那個時候,連他們兩個大人吃飯都成問題,更別提奶粉了。起先還能拿米糊對付著,可是大米也越來越少了。為了孩子,她厚著臉皮敲街坊的門,可沒有一家的大門為她敞開。

灰頭土臉回了家,她一邊給孩子熬著米湯一邊掉眼淚,就在她不知道往後的路要怎麼走的時候,街坊家一個大姐趁著天黑敲開了她的門。

來人是李大姐,她家老李跟柳老大是同事,老李因為祖上是富農,首先遭到了批鬥,而批鬥會上唯一一個沒發言的就是柳老大。當時人們看在柳老大腦子不好使的份上沒追究他,但是後來柳老大被批的事跟老李的事有沒有關係,誰都說不清楚。

不論如何,李大姐對柳家心存感激,趁著天黑,她送來了一筐廢紙、碎玻璃等可以賣錢的廢品,也沒多說什麼,幾乎是放下東西就走了。

柳大嫂子明白她的意思,第二天拿著廢品去換了錢,同時也開始了她撿垃圾的日子。

寒冬臘月,柳大嫂子每天早晨餵飽了孩子,把爐火生得旺旺的,就出門去撿垃圾。也不敢走遠,幾乎是每一兩個小時就回家看看。

當時人們家裡都不富裕,玻璃瓶一般都留著打醬油、醋什麼的,廢紙也留著點爐子了,所以街上可撿的垃圾並不多,大字報倒有的是,可誰敢動?偏偏趕上柳大嫂子不識字,她知道貼在牆上的紙不能揭,卻不知道地上的紙也不是可以隨便撿的。她看見地上有一堆被撕得亂七八糟的紙,想也不想就拿了起來,緊接著就被人捉住了胳膊。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反剪著她的手把她押去了一個地方,一關就是半天,最後是管事兒的人看她似乎是真的不識字,並且一直哭著求他們讓她回去看孩子,才把她放了出來。

柳大嫂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回家,剛開門,一股煤氣味兒撲鼻而來,她的心就涼了半截子,趕緊撲到孩子身邊一摸,已經硬了。

廠裡看柳老大這段時間表現不錯,特許他回家看看。還沒到家門口,他遠遠地就看見家裡門開著,心裡覺得情況不對,一瘸一拐地奔過去,只看見柳大嫂子跪在床邊一動不動,彷彿沒有了聲息。

不祥的預感侵襲而來,他幾乎是跪著蹭到床邊。柳大嫂子身上倒是溫熱的,可孩子已經成了一個小冰坨子。還沒等他哀嚎出聲,柳大嫂子已經“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柳大嫂子還活著,但是一直髮著燒,溫度不高,可是怎麼著都退不下去。最後還是街坊偷偷跟柳老大說:“不行就試試叫魂吧。”

那一天夜半時分,衚衕裡隱約飄蕩著哀怨綿長的“豔梅啊……”“豔梅啊……”。

不知道是灌下去的藥起作用了,還是叫魂真的有用。柳大嫂子燒退了,人醒了,行動如常,卻始終不說話。

狗子被火化了,小小的人兒骨灰就那麼一小撮。柳老大怕她看了傷心,把小骨灰罈子埋在了牆根底下,同時撒下了一把種子——喇叭花的種子。廠裡沒再叫他去勞改,但是也沒給他什麼錢,腿殘了的他不得已背上了她的垃圾筐,也撿起了垃圾。

柳大嫂子每天摸著自己之前給狗子織的衣服發呆,在窗根底下一坐就是一天。悲哀的氣氛凝固在房間裡,柳老大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默默地做著能做的事情。

這一天他撿完垃圾回家,看著呆坐著的柳大嫂子,突然想哭。他慢慢走過去,半跪在她身邊,把頭枕在她的手上說:“豔梅啊,沒事兒的。”

眼淚把她的手背浸得溼溼的,又反過來膩在他的臉上,他忽然聽見她說:“你說,狗子還會回來嗎?”

開春的時候,廠裡讓柳老大回去上班。經過之前的勞動改造,柳老大的腿更瘸了,他在廠裡幾乎什麼都幹不了,廠裡就給他安排了個看大門的工作。臨下班的時候,會計給了柳老大一個信封,裡面是之前欠他的工資。

看著那一小疊遲來的報酬,柳大嫂子抱著柳老大哭了。

在喇叭花開滿牆的時候,柳老大夫婦迎來了一個好消息——廠裡的福利房分下來了。

在衚衕裡窩了小半生,眼看就能搬到樓房裡了,面對這天降喜事,柳大嫂子的嘴角往上牽了一牽,然而也只是牽了一牽。就算只有這微微的一動,柳老大已經很滿足了,至少它意味著他們能往前走了。

兩人正在收拾行李,一縷陽光穿過喇叭花藤灑在柳大嫂子的身上,柳老大突然想到了什麼,說:“豔梅啊,我想喝兩口,你去給我買瓶酒再買點酒菜兒吧。”柳大嫂子也沒多想,拿上錢去了市場。見她走得遠了,柳老大不知從哪兒搬出一個碩大的花盆兒,到外面窗跟底下小心翼翼地剷起土來。

他先在喇叭花根周圍挖了一圈兒小溝,這樣取花根的時候可以減少損傷,把周圍清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始輕輕地清理花根,動作之輕柔彷彿怕驚擾了棲息其中的小小精靈。當初那個小小的骨灰罈子被花根包裹得嚴嚴實實,幾乎融為一體。他沒有強行分開它們,就這樣將它們移入了花盆。

等柳大嫂子回來的時候,窗外的喇叭花已經被挪到了花盆裡,連那錯綜綿長的藤子也被一圈一圈纏好,幾乎沒有損傷,沒有人知道柳老大是怎麼做到的。

行李也已經打包好了,只剩一隻當初撿垃圾用的筐子,不知帶是不帶。柳大嫂子看著筐沉默良久,說:“帶吧,怎麼說也是當初吃飯的傢伙。”

新房是一間夥單,(舊時夥單就是一個單元裡住若干家,共用一個廚房一個洗手間,這樣的房子現在也還有,在那個時候是常見的員工宿舍房型)房子朝向好而且有個小陽臺,夏天的時候從早晨到下午陽臺上一直灑滿陽光,在陽光的照耀下,喇叭花長得很好,順著晾衣杆子爬啊爬,漸漸又爬滿了一牆。

柳大嫂子的日子鬆快下來了。新鄰居們剛開始見她佝僂的樣子還有些害怕,時間長了也能跟她聊聊家長裡短;樓房裡家家炒菜用煤氣,屋裡有暖氣,也不再需要點爐子;柳老大的工資漲了一些,雖然也不是很多,但也算是衣食無憂了。看著陽光下新洗的衣服和喇叭花,柳大嫂子忽然發現,原來已經是夏天了。

晚上跟柳老大吃著飯,她忽然說:“老柳,要不咱再要個孩子吧。”

日子波瀾不驚地往前走著,一天清晨,柳大嫂子忽然從夢中驚醒。當時是早晨四點多,柳老大上夜班還沒有回來。她莫名地心慌,醒了就再也睡不著,於是乾脆起來,像往常一樣先去澆花。

窗外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叫著,柳大嫂子看著滿牆枯萎的喇叭花直髮呆。電話突兀地響起,驚得她一下子沒拿住水壺,摔在地上,水迸了一地。電話是廠裡打來的,對方是一位女同志,聲音溫和,用詞委婉,鋪墊了好長一段之後才說:“嫂子,你來看看大哥吧。”

原來,柳老大在鋼鐵廠依然做著看大門的工作,前一天晚上巡夜的時候,他聽到廢料區有動靜,本以為是小貓小狗,轟走就得了,卻沒想到是個人。那人看見手電筒的光轉頭就跑,柳老大軸勁兒上來一瘸一拐地就要追,不成想對方竟是兩個人,柳老大往前沒跑幾步背後就捱了一悶棍。

下手的人沒敢使全力,但是那棍子是鋼的,等早晨廠裡職工發現柳老大的時候,他已經涼了。

看著一動不動的柳老大,柳大嫂子彷彿被釘在了地上,久久沒有動彈。久到工作人員開始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她忽然動了。只見她緩緩走到柳老大身邊,蹲下,握起他的手說:“老柳啊,沒事兒的。”

柳大嫂子靜靜地坐在那裡,不吵不鬧。廠里人找她溝通後事,她靜靜地聽著,只是不時點頭或搖頭;廠里人告訴她兇手抓到了,她既不哭也不鬧,依然靜靜的;兇手家人找上門求她諒解,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任旁人怎麼勸解乃至脅迫,一句話都不說。

最終她沒有諒解兇手,兇手被判死刑,不得不在另一個世界面對被他殺死的那個人。

很快有傳言出來,說柳大嫂子瘋了。

她的瘋不僅體現在不言不語,還體現在她開始撿垃圾了。

在旁人看來,柳老大去世後廠裡給的撫卹金不少,街道里又幫柳大嫂子辦了低保,按理說至少是吃喝不愁,柳家又沒孩子,她實在是沒有必要滿世界去翻垃圾堆。

柳大嫂子並不理會這些傳言,可鄰居們都漸漸疏遠了她。她也不上趕著跟鄰居們說話,只是揹著她和柳老大都用過的垃圾筐,每天早出晚歸地撿她的垃圾。因為長時間低頭,她的佝僂越來越嚴重,身子越來越彎,彎著彎著就成了街坊口中的“柳奶奶”。

正趕上那個時候電影頻道總播《巴黎聖母院》,一群小孩子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喊“卡西莫多”,她卻不生氣,還常常把撿來的小玩具清洗乾淨送給他們。

柳奶奶的垃圾越撿越多,幾乎堆滿了整間屋子,也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屋子不那麼空。

在撿垃圾的過程當中,一條流浪狗跟上了她。這條狗非常執著,怎麼轟都轟不走,柳奶奶只得由著它跟著自己回了家。

到家之後,她把前天晚上的剩飯和在一起,放在流浪狗跟前,說:“你是餓了吧?吃完就走吧,我這可裝不下你。”

那狗看了看她,然後竟叼起飯盆兒,跑到樓道口吃了起來。狗的這一系列動作讓柳奶奶傻了眼,看著看著竟然笑了。等它把飯吃乾淨,柳奶奶拿著飯盆對它說:“你要想待在這就待吧,但是可不能咬人啊。”

沒想到這條狗不僅不咬人不亂叫,甚至還會拿耗子。以至於樓裡的人們非但不討厭它,還常常拿吃的給它。因為有它在,樓裡不光是耗子沒了,就是在其他樓棟鬧賊的時候,這棟樓都沒出過事兒。

柳奶奶的垃圾從屋裡堆到了樓道,終於引起了居民的不滿。正好趕上小區裡消防檢查,不知道哪個鄰居舉報了柳奶奶家,街道和消防隊一起對柳奶奶屋裡和樓道的垃圾進行了清理,清出來的垃圾在樓外堆成了一座小山。那些垃圾基本都是可燃物,清理乾淨本來是對大家的安全有好處的事,柳奶奶的態度卻近乎執拗——她躺在那堆垃圾上阻止街道的清理,而狗就趴在她的腳下,對著靠近的人呲牙。

就是在清理未果的第二天,守著垃圾堆睡了一晚上的柳奶奶看街道和消防的人都走了,想回屋裡熱個飯填填肚子。飯熱好了,端個鍋的工夫,人就沒了。

她生前撿的那堆垃圾,不清理也得清理了,因為要放置辦喪事的棚子。狗趴在紙牛的腳下,不管鄰居們拿來什麼,都不吃不喝。

送路的那一天,狗跟在隊伍的後面,有看熱鬧的人說:“哎?你看那條狗是不是有點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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