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先秦詩賞析》

讀巜先秦詩鑑賞》之《葛覃》

《國風·周南·葛覃》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中的一首詩。對於此詩主旨,千百年來爭論不斷。古人多視為實施道德教化的經典之作,而今人多理解為勞動人民的詩歌。古代學者多認為詩中的女子應是一位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俱佳的后妃,詩寫后妃出嫁前的準備,讚美她的美德;近現代學者認為此詩為一首描寫女子準備回家探望爹孃的詩,敘述她在采葛製衣時看見黃雀聚鳴引起了她和父母團聚的希望,在得到公婆及丈夫的應允後就告訴了家裡的保姆,開始洗衣,整理行裝,準備回孃家。全詩三章,每章六句,形象地表現了女主人公喜悅而急切的企盼之情。詩中充滿了快樂的氣氛,給人以美的享受。

作品原文

葛之覃兮⑴,施於中谷⑵,維葉萋萋⑶。黃鳥于飛⑷,集於灌木⑸,其鳴喈喈⑹。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⑺。是刈是濩⑻,為絺為綌⑼,服之無斁⑽。

言告師氏⑾,言告言歸⑿。薄汙我私⒀,薄澣我衣⒁。害澣害否⒂?歸寧父母⒃。[1]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⑴葛:多年生草本植物,花紫紅色,莖可做繩,纖維可織葛布,俗稱夏布,其藤蔓亦可製鞋(即葛屨),夏日穿用。覃(tán):本指延長之意,此指蔓生之藤。

⑵施(yì):蔓延。中谷:山谷中。

⑶維:發語助詞,無義。萋萋:茂盛貌。

⑷黃鳥:一說黃鸝,一說黃雀。於:作語助,無義。于飛,即飛。

⑸集:棲止。

⑹喈(jiē)喈:鳥鳴聲。

⑺莫莫:茂盛貌。

⑻刈(yì):斬,割。濩(huò):煮。此指將葛放在水中煮。

⑼絺(chī):細的葛纖維織的布。綌(xì):粗的葛纖維織的布。

⑽服:穿。斁(yì):厭倦。

⑾言:一說第一人稱代詞,一說作語助詞。師氏:類似管家奴隸,或指保姆。一說女師。

⑿歸:本指出嫁,亦可指回孃家。

⒀薄:語助詞,或曰為少。汙(wù):洗去汙垢。私:貼身內衣。

⒁澣(huàn):浣,洗。衣:上曰衣,下曰裳。此指外衣,或曰為禮服。

⒂害(hé):通“曷”,盍,何,疑問詞。否:不。

⒃歸寧:出嫁後回家慰安父母,或出嫁以安父母之心。寧,安也,謂問安也。[2][3]

白話譯文

葛草長長壯蔓藤,漫山遍谷都有它,藤葉碧綠又繁盛。黃鳥上下在飛翔,飛落棲息灌木上,鳴叫聲聲像歌唱。

葛草長長壯蔓藤,漫山遍谷都有它,藤葉濃密又茂盛。收割回來煮一煮,剝成細線織葛布,穿上葛衣真舒服。

回去告訴我師姆,我要告假看父母。快把內衣洗乾淨,再洗外衣成楚楚。洗與不洗整理好,回家問候我父母。[3]

創作背景

關於此詩的背景,《毛詩序》曰:“《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工之事,躬儉節用,服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認為是講后妃之德的。而方玉潤《詩經原始》對毛序的觀點進行了駁斥,說:“後處深宮,安得見葛之延於谷中,以及此原野之間鳥鳴叢木景象乎?”認為“此亦採自民間,與《關雎》同為房中樂,前詠初昏,此賦歸寧耳”。[2][4]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人們常愛用“多義性”來解說詩意,這其實並不準確。“詩言志,歌永言”(《尚書·堯典》)。當詩人作詩以抒寫情志之時,其表達意向應該是明確的,不可能存在迥然不同的多種含義。但是,詩人用以表達情志的詞語,卻往往是多義的。倘若在詩之上下文中,那多種含義均可貫通,說詩者就很難判斷,究竟何義為作者所欲表達的“原意”了。為了不至過於武斷,人們只好承認,那首詩本有著“多種含義”。

《葛覃》所遇到的也正是這樣一個難題。這首詩的主旨,全在末章點示的“歸寧父母”一句。然而“歸”在古代,既可指稱女子之出嫁,如《周南·桃夭》的“之子于歸”;又可指稱出嫁女子的回返孃家,如《左傳·莊公二十七年》記“冬,杞伯姬來,歸寧也”。所以,《毛詩序》定此詩為讚美“后妃”出嫁前“志在女工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的美德,其出嫁可以“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而今人餘冠英等則以為,這是抒寫一貴族女子準備歸寧(回孃家)之情的詩。二者對主旨的判斷相去甚遠,但在詩意上又均可圓通。究竟取“出嫁”說好,還是“回孃家”說好,也實在無法與詩人對證,只能留下一個懸案。

不過,不管此詩的抒情主人公是德堪為範的待嫁女還是返回孃家的新嫁娘,她此刻正處在喜悅而急切的企盼之中則毫無疑問。

全詩分三章,展現出的是跳躍相接的三幅畫境。首章似乎無人,眼間只見一派清碧如染的葛藤,蔓延在幽靜的山溝;然而這幽靜的清碧,又立即為一陣“喈喈”的鳴囀打破,抬眼一看,原來是美麗的黃雀,在灌木叢上啁哳。這“無人”的境界只是作者營造的一種畫境,在那綠葛、黃雀背後,還有一位喜悅的女主人公,在那裡顧盼、聆聽。次章終於讓女主人公走進了詩中,但那身影卻是飄忽的:剛看到她彎腰“刈”藤的情景,轉眼間又見她在家中“濩”葛、織作了。於是那萋萋滿谷的葛藤,又幻化成一匹匹飄拂的葛布;而女主人公,則已在銅鏡前披著這“絺綌”,正喜孜孜試身。那一句“服之無斁”,透露著辛勤勞作後無限的快慰和自豪。三章的境界卻又一變,詩行中多了位慈祥的“師氏”。她似乎在傾聽,又似乎在指點,因為她的女主人,此刻正央求她告知急需澣洗的衣物。“害澣?害否?歸寧父母”——那便是情急的女主人公,帶著羞澀和抑制不住的喜悅,終於向師氏透露的內心的秘密。這裡終於透露出,這位女主人公,原來是一位急切待“歸”(出嫁或者回孃家)的新人。這樣,前兩章的似斷似續,山谷中葛藤、黃雀的美好春景,和“刈濩”、織作的繁忙勞動,就不僅傳達著女主人公期盼中的喜悅,而且表現著一種熟習女工、勤勞能幹的自誇自贊了。這樣的女子,無論是嫁到夫家還是回返孃家,都是足以令夫家愛憐並帶給父母莫大安慰的。

在中國的傳統中,對女子的要求從來是嚴苛的。所謂“婦德、婦言、婦功、婦容”,便是古代的男子世界所強加給女子必須習練的“婦教”。其要在於規定女子必須“貞順”、“婉媚”和勤於絲麻織作之勞,老老實實作男子的附庸和婢妾,若非如此,便不配為人之婦。此詩所表現的,便正是一位“待歸”女子勤於“婦功”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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