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愛吃月餅的胸毛君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上週,胸毛君和友人約飯。席間友人聊起,信託業有三大玄學命題:

愛贊助馬拉松的問題機構、對牌照有著蜜汁熱愛的四川老闆、以及年年喊卻總也回不去的“本源”。

胸毛君楞了一下,脫口而出,“人家愛建不也喜歡贊助馬拉松嘛······”

金融機構和財富管理公司對馬拉松的熱衷眾所周知,全行業來看,熱情最高的大概莫過於安信信託了。它不僅組織半馬訓練營、贊助上海國際馬拉松,甚至幾天前(10月22日)還在公號裡推送了一款象徵安信信託“克萊因藍”的速幹跑服。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作為一名極少健身、入秋以來一天四頓的肥宅,光是聽到“半馬”這個詞,胸毛君就手心出汗,兩腿發軟了。而據跑過半馬的胖友說:

馬拉松運動中那種寂寞孤絕、在堅持中突破自我的快樂,與民營企業家經歷資金鍊即將斷裂卻又突然融到錢的心路歷程非常相似。

不過嘛,堅持這種事情,還得看方向。

2013年4月,安信信託開始通過三方渠道推介一款名叫“關愛系列陽光三號百姓愛心繫列集合資金信託計劃”的產品。這款產品的資金用途是“認購由貴州宏能投資有限公司及其指定的第三方作為GP設立的有限合夥企業的LP份額,再由合夥企業將上述資金投放至一期項目公司宏德置業與二期項目公司宏德溫泉,以用於貴陽樂灣國際新農村建設項目”。從這款“關愛系列”,到2019年4月28日,“安信·新農村建設發展基金集合信託計劃”宣佈延期12個月,

僅僅在新農村這個項目上,安信信託與其實控人高天國就堅持了6年,並且還想再堅持1年。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安信信託最早的“金融創新”產品,“關愛系列”當年的認購門檻是30萬元。據內部人士,這款資金池募集所得資金,對外均稱自有資金,並以自有資金的形式運用。而安信的第二個資金池產品,則要等到2018年11月發行的“安信·安頤養老消費集合資金信託計劃”。

若要說二者有什麼共同之處,就是這兩款產品都借“公益”的名義獲得了備案。

彼時,融創尚未進入新農村項目,貴州宏德置業的股東還是老三家——宏德置業(香港)有限公司、上海金睦投資合夥企業以及上海博勳投資有限公司。博勳投資的兩位高管孫永林、張拴拴至今仍擔任著高天國旗下多家關聯公司的高管之職。新農村項目的運作手法也成為後來高天國及其關聯方名下幾乎所有項目的樣板:

高天國(逸合投資)前期介入,安信信託募資接續。

自己開發的項目,如果賣給安信,需要經過關聯交易審核;如果用安信作為募資渠道,則有授信集中,合規不足等問題。如何實際上利用信託牌照給自己融資,又在明面上避免自融和關聯交易呢?聰明如高老闆,也選擇了這種方法——

設立表外公司循環資本,並委託他人代持股份。

於是,上海逸合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便應運而生。一方面,這家註冊在安信總部海通證券大廈的投資公司極為低調神秘,即使是安信信託一線銷售亦諱莫如深;另一方面,逸合旗下樓盤在銷售時,開發商和項目公司又缺乏實力企業背書。於是,“安信信託全天候戰略伙伴”、“僅廣深兩地儲備貨值即超過3000億”一類曖昧的字眼開始被頻繁使用。

這種怕露富,又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富的模樣,像極了愛情。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2019年6月4日,上海逸合大股東上海樸原實業有限公司的股東從自然人顧元變為中迪禾邦集團有限公司。中迪禾邦法人李勤同時還是深交所上市公司中迪投資(000609.sz)實控人。據官網介紹,中迪禾邦是一家“根植於川渝、發展於全國的綜合性大型企業集團”。中迪投資市值不過14億元,其大股東是否具備實力收購一家“僅廣深兩地儲備貨值即超過3000億”的大型房企?

事後來看,安信大面積違約的導火索就起爆於大股東。2019年1月,上海國之傑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未及時向四川信託支付“博邦系列”的利息,曾短暫構成違約;2月,山東高速向山東高院起訴國之傑及其多家關聯方;自此以後,國之傑所持有的安信信託股份陸續遭到司法凍結。

明眼人都能看出,國之傑的資金鍊已然勢如累卵。

而作為高天國最重要表外循環體系的上海逸合,以及以逸合項目作為底層資產的信託計劃自然也不能身免。2019年5月,安信兩款產品“安贏11號廣州油富城項目集合資金信託計劃”與“安贏25號深圳和緣福城市更新集合資金信託計劃”先後被爆出無法按期兌付。其中,安贏11號的融資對象是上海閬富實業有限公司,而高老闆正是四川閬中人,同時深圳逸合認購了該項目的劣後級;安贏25號的增資對象是上海凱富置業有限公司,這家公司與上海閬富的法人同為自然人鄧宇,且曾是深圳逸合的全資子公司。

一位曾參與相關項目運作的人士告訴不器財經,“這些都是大老闆直接指派去做的項目”。

“在融資環境比較好的時候,放貸項目的利息收入,很多都是到收息前一天,安信這邊把利息打給項目方,項目方再打回來。安信兩千多億的資產管理規模,其中一大半投向了關聯方”,該人士說。而隨著上半年安信募集量快速跳水、銀保監進駐窗口指導,逸合這個大資金池也“結冰”了。於是,一個弔詭的現象發生了:

同一地域內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項目幾乎同時違約了。

違約的兩個項目,是2019年9月14日到期的“銳贏74號流動資金貸款集合資金信託計劃”,以及10月19日到期的“安信·安贏長沙裕天國際商匯中心項目股權投資集合資金信託計劃”。銳贏74號的融資方是株洲金牛科技有限公司,資金用途是向該公司發放流動貸款,補充日常經營,購買化工原料;另一個項目的融資方則是湖南裕天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資金用途是用於裕天國際商匯的開發。乍看之下,二者毫無關聯。

然而,抵押物的置換還是暴露了二者的關係。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銳贏74號的項目推介材料顯示,安信信託曾有意以長沙星湖灣名下商鋪置換銳贏74號原有抵押物。而長沙星湖灣則是裕天國際商匯股東國泰銘源開發的另一物業。

更為重要的是,這兩家公司事實上都與高天國或上海逸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長沙裕天項目融資方的股東湖南國泰銘源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法人陸振榮,同時還擔任著益陽國晶硅業有限責任公司的副董事長,而高天國曾任益陽國晶硅業法人;國泰銘源股東北京國投金茂有限責任公司的工商聯繫電話“18501600961”同時還是國之傑股東上海國正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的聯繫電話。

甚至在逸合的官方宣傳材料中,長沙裕天國際商匯早就被列為逸合的資產之一。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2019年6月6日,安信信託在回覆上海證券交易所的年報事後審核問詢函中,以《信託法》為由,拒絕了交易所披露逾期、違約項目名稱和具體信息的要求。不過,隨著國之傑情況的惡化,越來越多違約項目的投資人開始主動爆出相關信息。而就不器財經目前瞭解到的情況,除開部分風險暴露多年的融資主體(如:創贏132號·海航智造股權收益權轉讓附回購集合資金信託計劃)以及安信信託小股東項目(如:創贏111號·“一帶一路”系列之嵐橋港航運泊位建設貸款集合資金信託計劃)——

違約的集合資金信託計劃幾乎全是上海逸合及其關聯方、合作方的項目。

2015、2016連續兩年,安信信託的業績實現了高速增長。2015年,其營業收入同比增加63.3%,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同比增加68.26%;2016年,其營業收入同比增加77.54%,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同比增加76.17%。受此業績鼓舞,某券商甚至PO出了:

“新貴加冕,機制卓越(2016年8月)”、“金融股中的茅臺,擋不住的業績釋放(2016年10月)”、“天神終下凡(2017年8月)”這樣奔放的研報。

彼時已有人注意到,在業績大幅增長的背後,安信信託的受託管理資產規模並沒有明顯增加。2015至2017年,該公司受託管理信託資產規模分別為2359.1億元、2349.53億元、2325.51億元。安信如何在管理規模不擴大的前提下實現業績的大幅增長的呢?

董秘對此的回答是“擴大主動管理規模佔比”。

對於信託公司而言,主動管理項目的信託報酬率較高,事務管理類信託報酬較低。從邏輯上講,擴大主動管理規模佔比確實可以提高整體的信託報酬率。年報顯示,自2015至2017年,安信信託連續3年加權年化信託報酬率均處於快速上升通道中,分別為1.0%、1.55%與1.92%。

1.92%是什麼水平呢?

萬德數據顯示,2017年全行業68家信託公司中,信託報酬率最高的4家公司分別為東莞信託、杭工商信託、安信信託與長城新盛信託,其信託報酬率分別為3.63%、2.73%、1.92%與1.43%。同時,2016至2017年,全行業主動管理項目的平均信託報酬率僅0.85%、0.84%,不及安信加權年化信託報酬率的一半。

根據百瑞信託博士後科研工作站的研究,信託公司的信託報酬率與其受託管理資產規模成反比,即管理資產越多,信託報酬率越低。2017年,安信信託受託管理資產規模為2325.51億元,與之形成對照,同樣躋身前四的另外三家信託公司的受託資產管理規模卻僅有459.7億元、505.89億元與347.12億元。

以一家中等規模的體量做出小規模公司的信託報酬率,不得不讓人感慨安信的資產質量真是甩開同行好幾條街。

所幸,這一秘訣我們尚可管中窺豹。在業績“騰飛”的2016年,安信信託曾在年報中這樣寫下對2017年的展望:

“······在深耕細作傳統業務的同時,公司致力於優化信託業務結構,以產融結合為導向,提升主動管理能力,實現生物製藥、大健康、互聯網基礎設施、現代物流、現代農業和新能源等領域的佈局······”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這段文字的時間要遠遠早於“安信·安頤養老消費集合資金信託計劃”,也要遠遠早於高升控股帶帽;早於逸合與山東潤峰合作的“銳贏62/63/64號”、“藍田3號”;早於逸合子公司谷欣與合肥天麥生物科技公司合作的“健康2/3號”;早於康年養老投資管理(上海)有限公司與海南北緯十八度果業有限公司出現在安信項目材料中的時間。

很難說,讀到這段話時,投資人與分析師是否相信了這個主動管理高回報的“神話”。而從二級市場的表現來看,大部分市場參與者在當時似乎並沒有想過:為什麼是這些領域?這些項目又是從何而來?

今年是高老闆入股安信信託的第17個年頭。種種跡象顯示,他並不想放棄這塊最後的金融牌照。但對於監管層與委託人來說,他們願意繼續陪高老闆跑下去嗎?

對於上述問題,不器財經將繼續關注。

馬拉松、資金池和安信信託

—END—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