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老鄰居，目前在省會城市民政系統工作，事業單位編制，工齡10年，主任科員。
我們兩家多年鄰居，處的不錯，過年期間因疫情沒有見面，和他電話聊天。我們照舊談笑風生，我開玩笑的叫他“處長”，他沉默了一下，語氣低了些，說道：我不想晉升了（晉升後應該是副處級別，管理崗位）。
我很奇怪，據我所知，他一路走來工作也算勤懇，十年間由縣城調到省城，由借調掙得轉正，還提了前年又提了正科，這兩年很有提副處的希望，總之應該是前途光明的。我問他原因，他說：一是自己不適合做領導，我這個人心慈面軟好說話，見不得別人為難，還做不得違心的事，說不得違心的話，見不慣官僚作風，也難以融入官場環境，在酒桌上也是自身的不自在。二是想提拔就得下基層，目前來看還不知道呆幾年。自己的孩子太小，家庭什麼的都需要照顧，很是離不開。三是如果做了副處，進入了管理崗位，擔了責任就會身不由己，被裹挾著往前走，做原本就不想做的事，說違心的話，也沒了自己的時間，受到的約束也更多，賺的錢卻多不了多少，生活質量不增反降……
於是我想了想又說：那你不提拔，很可能那些能出成績的工作都不會給你，只會給你一些誰都能幹的，還費力不討好的活，而且過不了幾年，年輕人都當了你的領導了，你曾經看不慣的人和不如你的人也爬到你上面了，你還得聽他們的安排。況且隨著年齡的增大，工作也幹不過年輕人了，接受新事物也慢了，人家年輕人幹起活來一個頂你好幾個，學東西還快。到時候你即便是勤勤懇懇，人家會說你是混了這些年，不然怎麼這麼長時間連個副處都沒當上？不管是社會地位還是面子上都有點尷尬啊。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挫折了？
他苦笑了一聲說：這些我也或多或少地考慮過，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想要什麼；也知道這個單位能給我什麼，更知道單位能給我的這些東西中，哪些是我想要的。當初我考事業單位，拼了命來省城，圖的就是個安穩。您也知道，我沒什麼理想抱負，也沒什麼花錢的慾望，甚至沒什麼特別想要的和特別缺少的，只是想安安穩穩的過好日子，開心度過每一天。況且當領導，當到什麼時候是個頭？處長上面還有局長管著呢，局長就自在麼？還有市裡省裡管著，有些麻煩的或者形式化的工作一佈置下來，不都是先罵再發牢騷，然後深吸幾口氣再開會強調如何如何重要，怎樣怎樣落實麼？多累。再說省長就自在了？不還有中央管著麼？當了處長，是站在比科長更高的舞臺，但舞臺上也是其他的局長啊；當了省長，對手和環境也隨著變成了其他省長了啊？談何優越感？既然沒有優越感，又哪來的失落和尷尬呢？
而且現在不比當年了，當年的領導崗位是福利，是特權，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優越感；而現在的領導崗位，是責任，是擔當，是俯下身子為民服務的先行者。而我只想做好工作，過好生活，我要的是自己的時間，工作對於我來說，是穩定的收入來源。如果我缺錢，我會在工作之餘做一些軟件設立補貼家用，我不是領導，也沒那麼多限制……
我們又寒暄了幾句，提醒彼此注意防疫，就結束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通話。放下手機，我想了一下，心裡還挺複雜，這個不想晉升的科員，也許並不是消極懈怠，胸無大志，也許只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追求並保持一直安穩、快樂、富足的生活，細想一下，好像比向上爬困難的多吧。
回想一下，自己當初根本沒想過那麼多，沒想過自己要什麼，只是把能抓到手的東西儘量抓住。結果對家人朋友和自己都有了虧欠和遺憾，現在看來，很多事也是得不償失。
寫到這，我想起了一個雞湯故事，講的大概是在瓶子裡裝滿石頭，看似滿了，卻又能裝下一把細沙，看似又滿，又能裝很多水，還能再撒下一把鹽。這個故事說的人的潛力無限，總能再擠壓出一些時間和一些精力。
我一直覺得這個故事很有道理，但是我現在有個疑慮：繼續這個故事，撒鹽之後，如果我要把之前加入的細沙全部拿出來，不帶出一滴水和一點鹽，還能做得到麼？
閱讀更多 張大實在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