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草微風岸,平林新月未滿,清溪銀光泛,獨立小橋斟盞……兄長,有情人終會眷屬嗎?”林汐頭枕在林殤雙膝輕哼著曲調問道,雙眼望著星空。
“汐兒為何會如此問?”林殤輕撫林汐髮絲,眼神溫柔。
許久未聽到回答,她已在他膝上輕輕睡去,夜裡的冷風襲來,她咳嗽了幾聲。
林殤為她披上外衣,急將她抱回房中,生怕她的病情因為夜裡的些許冷風就惡化了。
林殤是林汐的兄長,爹孃早已離世,林殤就肩負了照顧病重的妹妹,振興爹孃留下的家業,除此他還需到處尋遍明醫為林汐醫治惡疾。
是兄長但不是血親,這是林殤很小的時候聽爹孃的談話知道的。
“佛曉別江南,雨初歇停雲晚……”林汐很愛這首曲子。
她坐在院子看著府中下人來回忙碌,因為自身病情,兄長極少讓她出去。
他不讓她就粘著他,他去那她就要跟到那。
是惡疾但是不影響正常生活,只是發病時,胸口會痛地喘不上氣,沒人能知道她有多痛,看遍了名醫,也不過是得了一些止痛的藥丸罷了。
“我要出一躺遠門”林殤說。
“去哪裡?我也要去。”低頭認真吃飯的她聽到他要離開迅速抬頭。
“是生意上的事,汐兒這次就待在府中,兄長很快就回來了。”林殤說,從小到大她確實沒有離開過他身旁一步,可是她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發病越發頻繁,有時竟痛到昏過去,他聽說墨城有能醫治她惡疾的大夫,起死回生,華佗再世。
“不,兄長,我就要跟著你。”她任性地拉著他的手。
“你的病只會拖累我”他說。
林汐沉默了。
長途奔波勞累,林殤不希望她那麼累,他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讓她不再跟著他。
從小到大,林殤就沒有用過如此語氣對林汐這般說話,事後也沒有任何道歉,他的秉性林汐瞭解地清楚,所以她收拾行囊偷偷跟在了他身後,不遠不近,他剛好發現不了。
林殤的連續趕路,林汐有些吃不消,她擦了擦額頭冷汗,還是執意跟著,眼前清晰的事物慢慢模糊“撲通,撲通”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接下來就不醒人事。
醒來時,林汐不是躺在大街上,她打量著房中的一切,不簡陋,但也不是很奢華。
“你醒了?”溫潤的聲音從門邊傳來,然後走到林汐身邊。
林汐打量眼前男子,不知如何開口。
“你在街上暈倒了”男子說。
“你應該按時辰吃藥,不然對你的病情不好,而且你家人怎麼會放心你一人出來?”男子拿著林汐裝藥丸的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我自己執意出來的”林汐細聲說。
“秣陵草木深,夜三疊夢千層,塵埃落雨痕,古城月夜影照枯藤……”
男子收留了林汐住下,幾天的連續趕路,她的身子確實也逞強不了,也就住下了。
夜深,她又坐在院子輕哼著曲子。
“你這什麼曲子,真好聽。”男子順勢在在她身旁坐下。
林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林汐”
“蘇洛澤”男子拱手。
林汐微笑報以回應,又看向了明月哼起了曲子,或許是想林殤了。
他們在那裡坐了很久,他也聽她哼了很久。
“蘇公子,多謝你這幾日的照顧,我要走了…”林汐拿著包袱向他道別,已經與林殤相隔了三日的路程。
“姑娘的病情實在不適行遠路”蘇洛澤想對她一番勸說。
“可我要找的人很重要。”林汐很想林殤,她不想回府等他。
“姑娘是要去哪裡?”
“墨城”
“在下過幾日也正好要前往,現只好提前了行程,將姑娘送去吧。”
“謝謝”林汐輕聲道謝,沒有拒絕。
林汐棄了從府中帶出的馬,與蘇洛澤坐了馬車。
“姑娘惡疾只怕纏身已久了吧?”他開口打破沉默。
“嗯”林汐心不在焉,也沒有在意他為何會問自己那麼多。
“姑娘心不在焉,是要去找心上人?”
“嗯”林汐看著馬車窗外移動的景物回答。
“看來此心上人對林姑娘倒是萬分重要。”蘇洛澤說完,氣氛恢復了安靜,有些尷尬。
去墨城的路上,林汐發病過幾次。
蘇洛澤是大夫,但學藝不精,對於林汐的病症無能為力。
秋季的寒風總有些透骨的寒意。
“兄長”
“汐兒”林殤看到同在墨城的林汐還是有些吃驚。
“汐兒你應該在府上待著。”雖心疼她獨自跑來,還是狠不下語氣來責怪。
“可汐兒病情卻不知還能與兄長相處多久,汐兒想跟著你。”林汐辯駁說。
林殤沒有說什麼,他不知道能說什麼,心中卻念念著一定不會讓她有事。
到了墨城林汐就與蘇洛澤分開了,他有執意幫她找到林殤為止,可林汐的一句“我害怕他看到蘇公子會不高興,多謝蘇公子一路的照顧。”蘇洛澤就有些尷尬地離開了。
“既然汐兒來了墨城,那我們就在墨城住上一段時日,可好?這樣兄長就可以好好陪汐兒了。”林殤看她的眼神溫柔,語氣也很溫柔,好似他眼中看到的只有她。
“好”林汐輕笑回答。
墨城大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林汐這家小店看看,那家小店瞧瞧,林殤跟在身後。
“林汐姑娘”墨城不大,他們正巧撞上了。
“蘇公子”林汐禮貌回聲,拉過身後林殤。
“林殤,我兄長。”她介紹到。
蘇洛澤頓時明白了,原來她找的意中人竟是她兄長。
“蘇洛澤”他轉身看向林殤介紹道。
林殤點頭示意,同時也看到了站在他身邊的人。
“這位是我同窗好友,沐清,同為大夫。”蘇洛澤攬過男子的肩介紹道。
沐清嫌棄推開他的手,拱手“林汐姑娘有禮,林兄有禮。”
林殤點頭,接著聽到林汐說“兄長既然與蘇公子相遇,我們理應答謝蘇公子對我的照顧之恩,若不是蘇公子,只怕汐兒也再也看不到你。”林殤拉林汐的手緊了緊。
“何時的事?你本就不該出府”完全忘記了手上力道,也完全沒了溫柔的語氣。
“汐兒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她沒有喊痛。
蘇洛澤與沐清將一切看在眼裡。
“林兄此力道只怕要把林汐姑娘弄痛了。”蘇洛澤開口說道。
林殤這才注意了手上的力度,或許他是太害怕了,害怕她那纏人的惡疾帶給她的折磨實在太折磨,他心疼她如此還要奔波勞累,他應該帶上她。
雖在墨城住下,可林殤陪林汐的時間更少了,每日總要往外跑,還不讓她跟著,她試過跟出去,可總是跟丟。
像每次出門跟著林殤,還是如以往一樣跟丟了,“撲通,撲通”她急忙尋找那顆能緩解她疼痛的藥丸,可這次的痛要比以往嚴重地多,她坐在地下,藥丸灑了一地。
“大哥,你看,那妞不錯。”不知何處來的小混混。
可林汐顧不上,她心上的痛快要痛地她死掉,然後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醒來時,看到的是蘇洛澤,她看到他額頭破了,嘴角傷了,眼角還黑了一塊。
“林汐姑娘你沒事吧?”
“你的臉?”林汐掙扎著起來。
“沒事”蘇洛澤摸了摸臉上的傷遞過林汐的藥瓶“林汐姑娘你的藥。”
就這般原本相識卻不相熟的他們相熟了,蘇洛澤是除了林殤外對她最好的男子。
“林汐”蘇洛澤站在客棧外大喊她名字。
林汐開窗看了一眼長街上站著的蘇洛澤,回頭對在桌案認真書寫的林殤輕聲“兄長,汐兒能不能…?”
“早些回來”他頭也沒抬。
“謝謝兄長…”她的一聲道謝不見了身影,他手中的筆停下了動作。
“今日我們去哪裡?”
“去找沐清。”
“沐清公子?”
“嗯”
“沐清,你看林汐姑娘的病?”林汐頓時明瞭,原來他是為了詢問她的病情。
沐清看了她一眼“無藥可治。”
林汐在一旁不語,這是她早已知曉的結果,為了她的病情,不知為兄長增添了多少負擔,有時她真的想對兄長說“放棄吧,就當她沒存在過,當林汐這個人沒有存在過。”
這個時候林殤什麼都不會說,只會默默離開,獨自躲在房中哭泣,林汐從來沒見過如此的林殤,自此她就再沒對他說過這句話,林汐的失神讓蘇洛澤的話語喚醒。
“沐清快死之人你都能治好,林汐姑娘的惡疾對你也是輕而易舉吧。”蘇洛澤不放棄。
“我說了多少次,病人還沒死,只是他們誇張了。”
蘇洛澤還想說什麼,讓林汐拉住“蘇大哥,算了,汐兒的病汐兒自己明白,謝謝你。”林汐便拉著蘇洛澤離開了。
“汐兒,對不起,都怪我學藝不精,幫不上你的忙。”他們坐在橋上,橋的兩邊是楊柳,河中不時幾艘河船劃過。
“不,不關你的事,是汐兒的病讓你們掛心了”林汐搖搖頭說。
“汐兒你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好的,到那時蘇大哥帶你遊遍各地。”
“嗯”她低頭,真的能好起來嗎?真是那樣該多好。
夜幕低垂
蘇洛澤將林汐送到客棧門前。
“今日很開心,謝謝你。”說完她轉身想進去讓蘇洛澤出聲喊住。
“林汐”
“嗯?”她回頭疑惑。
“這個送你”他支支吾吾從懷中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布偶,像及她的布偶,大大的雙眼,淺綠的衣裙。
她有些猶豫地接過“謝謝”
沐清也是林殤要找的神醫,那位起死回生的神醫。
“你真的想好了?”沐清認真搗鼓手中草藥,對在一旁閒坐飲茶的林殤問道。
“向來沒有想過”他喝茶的手停了一下,是的,為了她,他心甘情願做任何事,從來不用想。
“可只有你的一顆心臟是遠遠不夠的,換心過程還需有人能提供新鮮的鮮血,不然,林汐姑娘的身子只怕撐不住到換心結束,而且你的犧牲林汐姑娘不會同意的。”
“作為大家知曉的神醫,只怕你也會想嘗試前無古人的的換心來證明自己的醫術吧。”林殤沒時間去說服他。
“既然林公子早已想好,那沐某也不再出聲多說什麼。”
“汐兒的病情?”
“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好好珍惜吧。”
他們的談話蘇洛澤全聽到了。
“蘇大哥,我要走了,兄長說明日我們就要回去,家中的事務放置太久了。”還是原來的地方,那座小橋,小橋兩旁的楊柳,河中不時劃下的河船。
“嗯”今日他的話很少。
“汐兒”林殤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墨城不大。
“兄長”林汐站起身來。
“我們回去吧”
蘇洛澤也起身,林汐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點點頭。
林汐跟隨林殤走下小橋,這次離別不知何時才能見了,又或許再也無緣相見了,她想起他那晚傻傻地笑,從懷中拿出那個像及她的布偶說“送給你。”
林汐突然轉身跑到橋上,擁住蘇洛澤,淚水也落下“不要忘了我。”
蘇洛澤回手輕抱她“放心吧,不會的。”
林殤背對著他們,抬頭看著蔚藍天空。
“兄長,我們還會來墨城嗎?”
“汐兒想來,兄長再帶汐兒過來”馬車裡林殤輕撫林汐髮絲。
“嗯”他們的離開沒有人來送行。
“沐清,林汐姑娘的換心算上我一個吧”
“你都聽到了?”
“嗯”
“這是你們的選擇,我無法勸說什麼,可兩條人命換一條人命真的值得嗎?”
“這是值得與值得的問題嗎?沐清?”
蘇洛澤再見林汐已是半年後,她已經昏迷在夢中,再也沒有微笑地喊他“蘇大哥。”
“你們都準備好了?”聽了沐清的話他們各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的林汐,點了點頭。
“這也是我第一次換心,有何後遺症還未得知。”沐清一邊說著一邊替他們上麻醉。
過程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林汐救活了,卻一直昏睡著不願醒來。
“她已經睡了快一月了,為何還未醒來?”蘇洛澤問。
沐清替她把完脈,起身離開沒有說什麼。
如若人最重要的心臟換取了別人的心臟是否會存入此人的記憶,情感,回憶呢?
林汐醒了,可她忘記了一切,她眼中滿是恐懼地問他們是誰。
原來不會存入,會遺忘,真的會遺忘嗎?
她走了,沒有一句道別,蘇洛澤慌地像個孩子。
林府大門,她回來了,身旁卻再也看不到寵她入骨的兄長。
踏上林府大門階梯,她眼淚也下來了,腦海裡湧現的不是她的記憶是林殤的記憶。
“他不是她的親兄長”
“他一直默默地喜歡她”
“他一直為她的病情勞碌”
“他將他的心臟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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