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的爺爺一共有四個兒子,她爹便是沈家的長子,爺爺在他們幾個兄弟裡,最喜歡的便是沈如的爹。
只可惜在沈如出生後沒多久,她父親在一次外出做生意時便出了意外,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好不傷心。
沈如父親出殯那日,她的娘抱著她,行至墳地的半路上遇到了個算命的先生,他看了眼沈如孃親懷裡的沈如,大駭,說是不詳,克父克母。沈家大部分的人都聽到了,所以這也是沈如長這麼大以來不討喜的原因。
許是沈如爹的死對她孃的影響太大,又或是每天有太多的閒言碎語,她孃親將她爹的死歸咎到她的頭上,那時候沈如還不到兩歲,她娘便不再照看她了,直到沈如五歲大的時候,她娘也最終因病抑鬱而終,這也更坐實了沈如‘克父克母’的說法。
爺爺在世的時候,還能護著她一些,可是如今爺爺走了,沈如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被幾個下人帶到了沈氏宗祠,幾個叔叔嬸嬸背對著沈如站在那靈牌前,他們的背影被暗黃的燭光拉長,陰悽的可怕。
二叔又老了許多,曾經風流倜儻的沈之然到底是不復存在了。
他們給宗祠上了香,沈如二嬸將兩位身穿黃色道袍的道長請了進來,斜了沈如一眼低聲對那山羊鬍老道說了句什麼,她說話的聲音雖然低,但沈如還是聽了。
她在說,‘那個妖孽,便是她。’
沈如一聽這兩個字,心咯噔一下,就像是個小偷被當場逮住偷東西一般,從小總是聽一些下人在她背後議論紛紛,那時候有爺爺在,他們總是忌憚著,可是如今.....
那黃衣道士長得又黑又瘦,一把山羊鬍倒是長的很長,他擺了擺衣袖,露出乾瘦的手伸向一邊,他身側的道士便遞給他兩樣東西,一個是繫著紅繩的銅鈴,還有一個便是半身長的桃木劍。
沈如朝後縮了縮,看了眼那幾個叔伯嬸子,沈如多希望此時他們能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說話,可是他們並沒有。
“小姑娘,將你的手伸出來給貧道看看。”那道士居高臨下的看著沈如,一開口那聲音又幹又啞。
強壓下心裡的害怕,沈如瞪著那道士,冷冷道:“我是沈家的大小姐,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麼聽你的?!”
那道士眯了眯眼,朝旁邊那兩個家丁抬了一下下巴,家丁會意,連忙伸手將沈如制住,按著跪倒在地。
“放開我!放開我!”沈如掙扎著,可是一點用也沒有,沈如抬頭狠狠瞪著正對著她的二嬸,她二嬸驚得連忙用一雙塗滿丹蔻的手捂住嘴唇,轉頭對那道士結結巴巴地道:“道道....道長,你看她那眼睛.....”
“夫人莫慌,且看貧道......啊——”話還沒說完,一段嘶啞地嚎叫聲便傳了出來,我有些吃驚地看著不知從哪裡突然衝出來咬住那道士手的長生,忘記了說話。
“何方妖孽!”那道士急了,去推長生,可是卻絲毫沒有效果,對著旁邊的家丁氣急敗壞道:“你們傻了!還不快過來把他給我拉開!”
那幾名家丁聞言,連忙過來拉長生,可是長生就是不鬆口,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口中流出,想必是將那道士的手都給咬壞了、
“打!給我打啊!”
那山羊鬍老道士叫著,幾個家丁拽著長生的頭髮開始拳打腳踢,可是長生就是不肯鬆口,沈如白皙的小臉已經青一塊紫一塊的了,她嚇壞了,連忙出聲叫長生,
“長生,快鬆口!別咬了!”
長生終於鬆了口,那道士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一氣之下反手就給了長生一巴掌。
“啪——”
長生的右臉高高腫起來,原來那清秀的模樣早已不復存在了,沈如看得心裡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夠了!”沈如吼了一聲,轉頭看著她二嬸道:“二嬸,我自小你便瞧不上我,你無非就是想要將我趕出沈家罷了,何須弄這許多陣仗?!”
沈二嬸又是一愣,幾個叔叔相視一眼,皆垂眸不語,沈如繼續道:“你們若是不怕我阿爹和爺爺在天有靈看著你們,那便儘管迫害我,爺爺從前便講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今沈家祠堂的列祖列宗也看著各位,要殺要剮,你們便來吧!”
那時候沈如真的是已經想要同她所謂的親人徹底決裂了,可是,讓沈如沒想到的是,最終竟是她的二叔站出來為她說話了,
“行了,鬼神之說,誰又能篤信?如兒她左不過是個孩子而已,莫要當著這許多外人的面做這些事情了。”
二叔話音剛落,二嬸便想反駁,二叔掃了她一眼,
“你也胡鬧夠了。”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卻帶著平日裡沒有的嚴肅,二嬸終是閉了嘴。
沈如和長生被送回到東苑,如今這個大院中也就只有她和長生了。
長生還是不肯說話,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被月光一襯,在夜晚更顯得嚇人。沈如找到了從前爺爺給我留半瓶藥酒,沾溼了巾帕,為他清理起了傷口。
“你以後可不能這麼傻了,知道麼?你看你現在被人的打的,比豬都難看!”
沈如在長生面上塗著藥酒,長生不出聲,就拿著一雙黑瞳緊緊盯著沈如看,沈如被他看得不舒服,用巾怕給他的眼睛遮了起來,
“你從來便不會說話,是麼?”被人打成這樣,都不坑一聲,想來是真的啞巴,可是他究竟是如何出現在爺爺床下的?
沈如拿出了那日爺爺交給她的紫檀木小盒子,方方正正,只有她掌心一般大小,可是裡面卻什麼都沒有......當時沈如未打開之前,這盒子似乎就掉到了地上,然後便是那詭異女子的笑聲,接著便出現了長生......難道,長生一直在這個盒子裡?!
可是,他是人啊!
事到如今,沈如也想不通,她自己左眼可以見到鬼魂,可是她爺爺死的時候,沈如也沒見到長生的魂,這也是讓我奇怪的。
“你可認得這個盒子麼?”沈如將那紫檀木盒子在長生眼前晃了晃,他不說話,甚至連點頭搖頭都沒有。
沈如嘆了口氣,正準備就寢的時候,一股陰氣迎面撲來,房間裡的燈光倏地一下便熄滅了,她立即拉起長生躲在床上,用被子罩住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小姑娘,小姑娘......”一道陰森的聲音響起,夜裡聽著分外詭異。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你打開被子看看我啊。”
沈如只覺得自己的手都抖了,長生動了動,要出去,沈如連忙按住他,可是被子外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不見我,那我便進去了.....”
沈如憋著氣,死死按住長生,可是這小子也不知突然發什麼神經,不停地在那裡扭動,沈如一個沒制住,長生便將她們頭上的被子掀了起來。
“長生!”
陰冷氣息迎面撲來,一團白色的煙氣在沈如的眼前纏繞成型,化成了一個女鬼的模樣,而這個女鬼沈如還認識,便是當年那個纏著二叔的女鬼。
“是你?”駭意頓時少了許多,沈如鬆了口氣。
她飄到了屏風上,曾經臉上那可怕的傷口好了很多,也能看出是一張完整的臉了。
“是我呀,看來你還記得我。”她陰陰笑了一聲,卻看得沈如頭皮發麻。
“你還沒走麼?來這裡幹什麼?!”沈如有些沒好氣,畢竟這個不知名的女鬼已經嚇了自己兩次了,她對它也無甚好感。
她突然飄到沈如身邊,理直氣地道:“我為何要走?在這裡好吃好喝的,我才不走。”
“好吃好喝?你偷食了什麼了?”
“你們沈家祠堂的香火和貢品,你看我面上的傷也好了很多。”說著,她便要朝沈如湊過來,長生突然擋在沈如的面前,那女鬼正好湊近了他。
“啊!——”尖利的慘嚎聲響起,那女鬼彷彿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擊中,後飄了幾步,這才停下來。
她一雙血瞳大睜,看著長生,
“他是何人?!”
沈如看長生的眼睛直直落在那女鬼的方向,難道,他也能看到鬼?
“他只是個普通人。”沈如同那女鬼解釋,可是那女鬼完全不信,一句話說的沈如膽顫心驚,
“普通人?!普通人身上會帶著連鬼都怕的煞氣?!”
“煞氣?!”沈如突然想起爺爺死的時候那一陣刺耳的尖笑聲,關於莫名出現的長生,沈如亦是不知該不該同她講講,或許,她能夠幫自己找到爺爺的真正死因。
那女鬼見沈如已經許久不同她說話,終是忍不住開口,
“怎麼?你可是想到了什麼?”她笑了起來,看了眼長生,但這次卻不敢靠得他太近,
“小丫頭,這小子可是不簡單,我勸你還是趕緊離他遠點,以免惹禍上身!”
長生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像是蝶翅一般映在臉上,他不說話,但是沈如總是覺得他似乎是不高興了。
“這個暫且不談,我倒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哦?何事?”
“你在沈府這一年,可有見到什麼詭異的妖物,比如說能將人瞬間凍住爆裂而死的?”
沈如話音一落,她臉上的笑意便僵住了,不似方才那般灑脫。
“其實,我今日來找你,就是想同你說這件事。”她抬頭看沈如,一字一句地道:“快些離開沈家,這裡如今非常危險,你爺爺的死,說不定就與那冰妖有關!”
“妖?!”沈如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
惡鬼也就罷了,如今她竟然說沈府有妖?!
“你有所不知,如今這人界已亂,妖孽惡鬼橫生,一年前我還未曾在這感受到妖氣,可是這幾天那妖氣卻是異常強大。”
“是不是那冰妖將我爺爺害死?!”其實沈如根本不曉得那冰妖為何物,只是她總是覺得爺爺的死一定與它脫不了什麼關係。
那白衣女鬼搖了搖頭,“這個還未可知。”
“可是爺爺死的時候,我明明就聽見了女人的笑聲,而且爺爺全身都被寒冰覆蓋,不是那妖怪,又是誰?!”
那女鬼冷笑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如何?憑你,還能找她尋仇不成?更何況,即便是我,也從未見過那冰妖的真形?你如何找她?”
沈如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鬼說的對,自己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算是想要報仇,可是沈如卻連自己的仇人在哪裡都找不到,她又怎麼報仇?
“若是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那便聽我的,帶著這小子趕緊離開,若是你覺得我說的都是的廢話,那你便留在這等死吧!我還要奉勸你一句,你那二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是,你又為何要幫我?”
她眯了眯眼,似賞識一般點點頭,
“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這般多疑,但.....這也並非什麼壞事。”她沉默下來,過了很久才道:“幫你,只是為了報恩,當年你爺爺曾幫過我,這些事情,不提也罷,若是你選擇相信我,我想你自然知道怎麼做。”
“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說。”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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