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伯斗野亭七賢和詩(揚州江都邵伯鎮)

鬥野亭,據《嘉靖惟揚志》記載,在江都邵伯湖畔,梵行寺側。始建於北宋熙寧二年(1069),因揚州“於天文屬鬥分野”,當時文人元居中遂取亭名“鬥野”。

邵伯鬥野亭七賢和詩(揚州江都邵伯鎮)

鬥野亭,雄居高丘,濱臨湖畔。由於這裡上承高寶諸湖,菰蒲掩映,鷗鳧翔集,朝霏夕煙,變化萬千,實在是文人官宦蒞臨遊賞的絕妙去處,而在北宋期間,居然引動了“二蘇”和蘇門四學士等七賢來此同題和詩,實乃詩壇一段佳話。

最先來鬥野亭的是高郵人孫覺。孫覺,字莘老,宋進士,為龍圖閣學士兼侍講。當年,他與蘇軾,秦觀,王鞏等人相處極洽。如果說,高郵文遊臺是他們經常飲酒賦詩旳場所,那邵伯鬥野亭則是見證他們深情厚誼的地方。

邵伯鬥野亭七賢和詩(揚州江都邵伯鎮)

孫覺有《題邵伯鬥野亭》詩:“淮海無林邱,曠澤千里平。一渠閒防瀦,物色故不清。老僧喜穿築,北戶延

朱甍。簷楯斗杓落,簾帷河漢傾。平湖杳無涯,諶湛春波生。結纜嗟已晚,不見芙蓉城。尚想紫芡盤,明珠出新烹。平生有微尚,一舟聊寄行。遇勝輒偃蹇,霜須刷澄明。可待齒牙豁,歸歟謝浮榮。”

孫氏寫出了鬥野亭之美。他寫了亭的氣勢,構架彷彿天上落下的北斗,帷幕猶如蒼穹傾瀉的銀河。寫了景的怡人,大地無垠,一馬平川,湖水無邊,清澈湛藍。雖然才是春天,還看不到接天的荷葉,映日的荷花,但是可以想象,如果是夏日來此,烹上新茶,端上紫芡,肯定是令人心曠神怡,其樂何及耶!寫了心的感悟,看著眼前的美景,還是辭別那虛浮於世的榮華,快回鄉歸來吧!

秦觀,蘇門四學士之一,他接著寫了一首《和孫莘老題邵伯鬥野亭》的詩:

“淮海破冬仲,雪霜滋不平。菱荷枯折盡,積水寒更清。輟棹得佳觀,湖天繞朱甍。信美無與娛,濁醪聊自傾。北眺桑梓國,悠然白雲生。南望古邗溝,滄波帶蕪城。村墟翳茅竹,孤煙起晨烹。簷間鳥聲落,客子念當行。攬衣視日景,薄陰漏微明。何時復來遊,春風發鮮榮。”

作為婉約派詞人的秦觀,雖是仲冬來此,但他在這首詩中卻寫活了“輟棹”(停船)鬥野亭後所得之“佳觀”一一映入眼簾的是全景:放眼四望,霜雪潤澤的江淮大地,起伏著直接天邊。是遠景:北眺高郵,白雲悠悠,南望揚州,滄波圍繞。是近景:湖中,枯折的荷葉,使水面顯得更加清冷,岸上,炊煙裊裊,才讓人察覺竹叢中的村落。是特寫:薄陰漏微明,簷間聞鳥鳴。真是好一幅“江淮仲冬晨曦圖”!這景色雖然激起了詩人的興致與歡娛,但總覺得還沒有看夠,那就待重遊時,再看那“鮮榮”的景色吧。

邵伯鬥野亭七賢和詩(揚州江都邵伯鎮)

孫覺的詩,很快得到詩人蘇軾的回應。這就有了《次孫覺諫議韻寄子由》。蘇軾不僅寫詩與孫覺唱和,還把它寄給了自已的弟弟蘇轍(即子由)欣賞:

邵伯鬥野亭七賢和詩(揚州江都邵伯鎮)

“落帆謝公渚,日腳東西平。孤亭得小憩,暮景含餘清。坐待鬥與牛,錯落掛南甍。老僧如宿昔,一笑意已傾。新詩出故人,舊事疑前生。吾生七往來,送老海上城。逢人輒自哂。得魚不忍烹。似聞績溪老,復作東都行。小詩如秋菊,豔豔霜中明。過此感我言,長篇發春榮。”

蘇軾是秋天來鬥野亭的,他和孫覺同感,既欣賞鬥野亭的暮色,寫到了“暮景含餘清”的情致,也很欣賞朋友的詩篇,寫出了“新詩出故人”的感慨。但是,蘇軾此時的心情分明不暢,覺得自己年華已逝,多年來在沿海等地輾轉為官,並不得志,逢人只能自我解嘲,反倒是在這裡能從僧人的微笑接待中方才感到些許親切來。

蘇軾的弟弟蘇轍,在接到哥哥的和詩後,也寫出了《和子瞻次孫覺諫議韻,邵伯閘上鬥野亭見寄》的詩:

“扁舟未得解,坐待兩閘平。濁水汙人思,野寺為我清。昔遊有遺詠,枯墨存高甍。故人獨未來,一尊誰與傾。北風吹微雲,暮室依月生。前望邗溝路,卻指鐵甕城。茅簷卜茲地,江水供晨烹。試問東坡翁,畢老幾次行。奔馳力不足,隱約性愈明。早為歸耕地,免慚老僧榮。”

這首詩更多的是寫情。寫弟兄的關切之情。詩中弟弟為兄長的境遇鳴不平。他針對兄長“畢生七往來”的感嘆,規勸兄長今後還要奔波幾次?何不早點歸田隱居,垂釣江湖呢?

黃庭堅,也是蘇門四學士之一。其中與東坡並稱“蘇黃”。他在《和孫莘老題邵伯鬥野亭》的詩中寫到:

“謝公所築棣,未嘆曲池平。蘇州來賦詩,句與秋氣清。結構擅空闊,湖光浮棟甍。維斗天司南,其下百瀆傾。貝宮產明月,含澤遍諸生。盤薄淮海間,風煙浸十城。籟簫吹木末,浪波沸皰烹。我來杪搖落,霜清見魚行。白鷗遠飛回,得我若眼明。佳人歸何時,解衣澆廂榮。”

這首詩也是寫於秋天,但在稱讚孫覺“蘇州來賦詩,句與秋氣清”後,筆下的景緻卻變得蕭瑟走來。這固然與季節有關,但更與他本人屢遭排擠,數度貶謫的境遇相聯。同時他覺得,孫覺在朝廷也難以立足,所以,發出了“佳人歸何時,解衣繞廂榮”的呼喚,關切地勸慰孫老也早些解職歸田,擺脫榮華。

其後蘇門四學士之一的張耒與另一位詩人張舜民又相繼寫了《和孫莘老題邵伯鬥野亭》。

張耒詩曰:“維舟得古寺,望遠天地平。晴日揮揮散,晚風冷冷清。危亭下瞰野,層閣高連甍。起望鬥與牛,淮海相奔傾。往來誰百年,今昔我平生。悠悠何所寓?臺上多化城。與其逐影死,寧似不鳴烹。咄哉應有止,老矣將安行?中庭柏子落,大室霜月明。此意競蕭條,猶然笑安榮。”

張舜民詩曰:“我登甘棠埭,所向殊未平。舟行汙池中,頓失江湖清。蛙聲亂僧唄,鴟吻赫市甍。意同伯喈死,苟與衛士傾。開池種白蓮,壘石擬三生。猶掩南鬥墟,終遠北斗城。設我紫藕供,報之白芋烹。三年猿鶴友,萬里秦楚行。秋風隴首至,落日淮南明。寄言懷土士,填勿慕官榮。”

這兩首詩寫鬥野亭之景,一如黃庭堅的詩,所見乃“晴日”“揮散”,“頓失江湖清”的“汙池”,所感是“晚風”“冷清”,攪亂僧侶梵音的“蛙聲”,並觸景生情,感悟這些年在官場上“往來”“悠悠”,而現今寄居的地方在那裡呢,老來又作何棲息的安排呢?難道就終年象夸父逐日那樣,難斷前程的禍福嗎?最後還是發出了“寄言懷土士,慎勿慕官榮”的感言。

作為蘇門四學士的另外一位詩人晁補之,雖未和孫老詩,但後來他也來邵伯寫了《視邵伯埭新堤》三首。此外,劉燾,尤袤等人也來此作詩。

邵伯鬥野亭七賢和詩(揚州江都邵伯鎮)

七賢和詩圖

邵伯小小鬥野亭,竟引動了這些大家,不能不說是當時詩壇的一件盛事。值得引起我們注意的是,這些詩人大多境遇不順,官運不通,仕途坎坷,屢遭貶謫,都深感官場險惡,朝廷傾軋,因而,他們的心是相通的。這類似的經歷,共同的感悟,使得他們得到共鳴,從而一起發出了歸隱的心聲。所以,這些詩篇真實記錄了這些封建文人懷才不遇,憤世嫉俗之情,是彌足珍貴的。(原創作者:朱毓麒 )(作者原創,嚴禁轉載,如需轉載,請聯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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