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後再看《花樣年華》,我從內心“理解”了婚外情

作者|電影夫人(頭條號簽約作者)

一轉眼,《花樣年華》上映已20年。

張曼玉的旗袍。

梁朝偉的帥氣。

任何時候想起,內心無不起伏盪漾。

墨鏡王以其獨有才氣,在光影的亦幻亦真中,上演了一段曖昧、撩人、糾結、細膩的“婚外情”。

兩人不斷靠近又錯過,明明相愛,但沒人能跨出那紮實的一步。

錢鍾書先生在《圍城》裡說:

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的人想出來!

周慕雲和蘇麗珍本不想出來,卻還是在城外走了一小圈。

這不長不短的一圈,竟鑄就了他們永遠難忘的花樣年華。

影片直指一個敏感話題:婚後遇到真愛,怎麼辦?

王家衛給了一種可能的答案,如何做才優雅體面。

故事的起點,1962年的香港。

但呈現的,更多是王家衛記憶里老上海的風貌民情。

蘇麗珍和周慕雲因租房,無意間做了鄰居。

逼仄狹小的過道與樓梯,讓他們有了擦肩而過和匆匆一瞥的機會。

細心的觀眾會發現,從租房到搬家,兩人的伴侶從未出現。

如此情理之外的“缺席”,彷彿已埋下了預料之中的“隱情”。

蘇麗珍在一家船務公司擔任老闆秘書,妝容精緻,工作細緻。

連下樓去麵攤買面,也要打扮得十分漂亮。

她的26件不重複的旗袍,既反映了其優雅從容的品格。

也映襯了內心的孤寂清冷。

周慕雲是報社編輯,頭髮一絲不苟,西裝筆挺,皮鞋錚亮。

常於無人的大辦公室,深夜獨自加班。

一個人吃夜宵,面無表情地咀嚼著雲吞麵。

神態同樣是遮掩不住的寂寥悽清。

王家衛始終不願明言,卻一直在綿裡藏針式地鋪墊。

蘇麗珍在本職工作外,自如周旋於老闆、情人、何太太之間。

這是導演對60年代香港社會的暗示:婚外情很常見。

蘇的丈夫陳先生常出差到日本,兩人聚少離多。

而周太太在酒店上夜班,他們也時常錯過見面。

一天,周太太打電話說要加班,讓丈夫不要來接她。

可等周慕雲去她上班的地方,同事告知她早下班了。

一向剋制內斂的周慕雲,似乎已全然明白真相。

一次,蘇麗珍找周慕雲的房東顧先生拿報紙看。

進門和周慕雲聊起來,發現他們都愛武俠小說。

於是,“志同道合”的興趣,伴侶常不在家又是鄰居的事實,促成了兩人頻繁相見的機緣。

也許,蘇麗珍更多是以借書這種名正言順的小心計,來探尋周太太的行蹤。

也許,周慕雲早已覺察到太太的不軌,他想通過和蘇麗珍的接觸瞭解情況。

由此,一場情感的冒險之旅即將開啟。

女人的直覺往往驚人地準,最先出手的是蘇麗珍。

某次,她對先生謊稱加班,接著即刻回去敲周慕雲家的門。

她站在門外和周太太尬聊,後門被關上,她隱約聽到一句:

你老婆。

原來,是蘇自己的丈夫過問時,周太太的回答。

蘇抑制不住地傷心,她躲到衛生間痛哭。

事情已很明顯:

蘇麗珍和周慕雲的伴侶雙雙出軌,對象恰是彼此的另一半。

從周因“查崗”知情,到蘇的“親耳”聽見,各自面臨同樣窘境:

他們都被心愛之人背叛了。

不同於一般婚外情的開撕套路,兩人儘管痛心,但相當冷靜,且共同動了“奇葩”之念:

不是追著另一半鬧騰,而是想知道他們是怎麼開始的。

這一次,主動的是周慕雲,他約蘇麗珍在咖啡館用餐。

王家衛展示了用臺詞進行敘事的魅力。

男人的領帶,女人的皮包,既是道具也是佐證伴侶出軌的實物。

言語一來一往的交鋒,很快就核實了真相。

一場看似隱瞞已久的出軌,引發了另一場突如其來的婚外情。

王家衛在編劇上的高明處,於此可見:

他把兩個原本傷心欲絕,尚未找到出口的主角,又推向了極其危險的境地,讓他們模擬排演婚外戀可能的樣子。

《花樣年華》巨大的情感張力開始瀰漫。

真與幻,虛與實的界限在這裡變得模糊。

兩人一同吃飯、走路,想象他們在一起的種種場景。

這麼晚了,你老婆不會找你?

你呢,不如今晚別回去了吧。

充滿曖昧、挑逗意味的對話,讓人分不清是試探抑或真實愛慕。

此種危險遊戲,經由張曼玉和梁朝偉的精湛表演而顯得異彩紛呈。

幽暗破舊的拐角街道處,一盞孤獨點亮的路燈,雨後滿是積水的溼滑路面,如深淵般見證著兩人慾言又止的愛情。

眼看著就要點燃,卻只是輕微的觸碰。

心靈雖已相互佔據,身體卻總難靠近。

妙就妙在他們在戲中戲裡陷入了真的婚外情。

從借書到約會吃飯,發展到一同寫武俠小說。

只是限於倫理道德的束縛,不敢越雷池一步。

蘇麗珍優雅膽怯,周慕雲內斂懦弱。

他們活在周圍人密切注視的流言蜚語中,那麼地謹小慎微。

有一次,蘇的房東孫太太夫婦從酒席上提前回來。

幾位鄰居在大廳通宵打麻將。

困在周慕雲屋裡的蘇麗珍只好安靜地待著。

其實,這恰是她內心忐忑不安的表現。

周慕雲察覺到她的顧慮,於是在酒店租了房號為2046的房間。

既方便專心寫小說,也為兩人的幽會創造便利條件。

可蘇被孫太太委婉“警告”後,就對周表示要少見面。

但她還是忍不住去了酒店。

快速切換的上下樓鏡頭,淋漓盡致地表達了蘇的矛盾。

離開時她又自我安慰似地說:

我們不會跟他們一樣的。

實際上呢?我們接著往下看。

排演遊戲仍在繼續。

周扮演蘇的丈夫,兩次在酒店模擬出軌被發現時會如何攤牌。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周慕雲在第二次斬釘截鐵地爽快承認了。

蘇麗珍痛徹心扉地依靠在周的肩膀上痛哭。

觀眾也著實感到出軌給當事人帶來的極大痛苦。

不過,在此封閉空間裡承載更多的是溫馨。

他們構思小說,聽唱片,吃東西,流露出了和所有戀人在一起時一樣的快樂。

這也是影片中最符合“花樣年華”時空氛圍的一段。

周慕雲雖懦弱但總算坦誠,他說出了對蘇麗珍的愛。

可他深知兩人不可能在一起,因此想讓自己有心理準備。

於是,第三次排演,模擬分手的場景。

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好好守住你老公吧。

他們各自對婚姻也有了深一層感悟。

蘇麗珍道出了的是無奈與驚歎:

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婚姻是這麼複雜,還以為一個人做的好就行了,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單是自己做的好是不夠的。

周慕雲則對這場模擬遊戲做了結論:

我相信我們不會跟他們一樣,原來會的。很多事情不知不覺就來了。

問題是,來了以後該怎麼辦?

遊戲可以結束,但兩人的愛情又該何去何從?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

周講完,電話的另一頭沒有回應。

1963年,周慕雲離開香港到了新加坡。

蘇麗珍知道後黯然銷魂,空落落地坐在2046的房間裡垂淚。

任誰也體會到了這份感情的刻骨銘心。

就像起初他們在過道和樓梯不斷碰面又錯過一樣,那張船票不過是如果,從來就不會變成現實。

同樣的話,蘇麗珍也說了一遍。

周沉默不語,他邁不出那一步。

離開時周慕雲需要通過排演做好分別的心理準備。

離開後蘇麗珍需要一次造訪完成內心的祭奠之儀。

她去了周在新加坡的住所,帶走了那次留在周房間的繡花拖鞋。

周慕雲從留有紅唇印的香菸嘴上知道蘇來過。

一切盡在不言中,彼此都沒有開口。

又過了3年,1966年的香港。

周先是到前房東顧先生的房間,得知其已搬去菲律賓。

被告知隔壁住的是一個女人和孩子。

周慕雲注視並猶豫良久,還是選擇轉身離去。

這一年,他又跑到柬埔寨的著名歷史古蹟吳哥窟。

在一個石洞前講出了屬於他們的秘密。

之後石洞被泥巴封上。

鏡頭是從一位年輕僧侶“偷窺”的角度拍的,代表永恆,也代表逝去。

接著是對吳哥窟遺蹟的展示,象徵一切已成過去。

一段糾結不清美麗憂傷的感情,註定被時光侵蝕。

如果要說銀幕上拍得最美的婚外情,肯定是王家衛的《花樣年華》。

表面透著優雅體面,內裡滿是悽美疼痛。

影片開頭的字幕:

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她一直羞低著頭,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他沒有勇氣接近,她調轉身,走了。

已明言了兩人的遺憾,且交代了原因:

由於性格悲劇,導致他們不能在一起。

時代環境、倫理道德等僅是外因。

結尾的字幕:

那些消失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衝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失的歲月。

是的,周慕雲一直懷念著過去的一切。

如果不過是如果,他衝不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當然,也走不回早已消失的歲月。

墨鏡王借周慕雲的角色,既懷念那段花樣年華的感情,也懷念那個幻夢一般的年代。

(圖片源於網絡,侵刪)

作者簡介:@電影夫人,獨立影評人,頭條號簽約作者。寫影視,也寫娛樂圈的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