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失意”像試金石 能驗證不可直視的人性
人常說,得意時讓朋友認識了你,失意時讓你認清了朋友。
所以“失意”像一塊屢試不爽的試金石,總能在人生的大浪裡透視出友情的質地,並見證不可直視的人性。
當然,只有那些永葆本色、不忘初心的友情,才是人生彌足珍貴的相逢。然而,古今中外,這樣的相逢屬於稀缺資源,遇見的幾率就像中彩票。
但是姜子牙就很幸運,他在最困頓的時候,遇到了人生的貴人——宋異人。
宋異人是誰呢?他是朝歌宋家莊人,家境殷實。書中交代他與姜子牙的關係,是四十年前的結拜兄弟。僅此而已
此後,兩人便再無聯繫。世事變幻、命運弄人!四十年後,已經白髮蒼蒼的姜子牙,兩手空空、重返紅塵。
那時候,他的處境是:“我上無叔伯、兄嫂,下無弟妹、子侄,叫我往那裡去?我似失林飛鳥,無一枝可棲……”
孤立無助中,姜子牙想起了當年的結拜兄弟宋異人:“朝歌有一結義仁兄宋異人,不若去投他罷。”
02四十年前的結拜兄弟宋異人 雪中送炭收留姜子牙
有一句俗語: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還有一句人生箴言:貴而人奉之,賤而人侮之;有錢有酒兄弟多,急難何曾見一人?
以此而論,姜子牙和宋異人那條友誼的老船,能經得起時間和世事變遷的考驗嗎? 然而,宋異人此後的所作所為,真真是讓人感動!
書中交代,聽到故人來訪,正在算帳的宋異人立刻起身、熱情接待:“聽見子牙來,忙忙迎出莊,口稱:‘賢弟,如何數十載不通音訊?’便攜手相攙。”
接姜子牙進門後,宋異人的話語很是暖心:“‘常時渴慕,今日重逢,幸甚,幸甚!’”
他說完便吩咐人安排飯食給姜子牙接風洗塵,同時又不忘姜子牙出家人的身份:“是齋?是葷?”姜子牙說:“既出家,豈有飲酒吃葷之理。弟是吃齋。”
但宋異人是真心要盛情款待姜子牙的:“酒乃瑤池玉液,洞府瓊漿,就是神仙也赴蟠桃會,酒吃些兒無妨。”
聽他的這句勸酒話,真是合情合理而又不失風趣,既不違姜子牙 “出家人”的身份,又不誤相逢的暢懷盡興。
所以姜子牙欣然答應:“仁兄見教,小弟領命。”於是二人把酒言歡、一醉方休。
感受這兩位老友多年後的這次相逢,宋異人的厚道熱情、發自內心的歡喜和關懷備至,可謂溢於言表、力透紙背。
於是,姜子牙便在結拜兄弟宋異人家住下了。此後,宋異人開始盡力為他安排籌劃未來的生活:那就是生計和老婆。
03宋異人幫助姜子牙娶妻安家
他先問詢了姜子牙在崑崙山上的生活,聽說四十年裡所學的僅是挑水、澆松、種桃、燒火、搧爐、煉丹這些“僕傭之役”,就笑著說:“今賢弟既回來,不若尋些事業,何必出家。就在我家同住,不必又往別處去。我與你相知,非比別人。”
這是在為姜子牙做長遠的打算!緊接著宋異人又開始為他籌劃家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賢弟,也是我與你相處一場,明日與你議一門親,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失姜姓之後。”
雖然姜子牙推辭說:“仁兄,此事且再議。”但宋異人是真心實意為姜子牙著想, 所以他第二天一大早,便親自去求親。
在馬家莊向馬員外介紹姜子牙時,他說:“此人乃東海許州人氏,姓姜,名尚,字子牙,別號飛熊,與小侄契交通家,因此上這一門親正好。”
從這段話可以看到,他特別強調了:“與小侄契交通家”,意思就是說“和我家關係極好!”
正是因為宋異人的關係,馬員外也認為“這一門親正好”,便答應他說:“賢契主親,並無差遲。”
於是,宋異人拿出四錠白金作為聘資,定下了親事。回家後他歡喜不已地對姜子牙說:“恭喜賢弟!……今日給你議親,正是相逢千里,會合姻緣。”
當姜子牙表示:“今日時辰不好。”宋異人卻極力促成此事:“陰陽無忌,吉人天相……馬洪之女,才貌兩全,正好配賢弟;還是我妹子,人家六十八歲黃花女兒。”
於是宋家上下設了酒席賀喜,飲酒時宋異人亦不忘繼續推進親事,並提議早日完婚:“可擇一良辰吉日娶親。”
隨後定下吉日,姜子牙在一陣吹吹打打的樂音中迎娶了“才貌雙全”的馬氏。宋異人又安排酒席,邀請莊前、莊後的鄰舍親友們來慶賀。
雖是一場老年人的婚禮,但也舉辦得熱鬧得體。至此,姜子牙算是正式成家。
現在回溯一下,從姜子牙下山投奔宋異人,直到娶妻成家,都是宋異人一手操持。
04宋異人幫姜子牙創業 雖屢屢虧本但依然支持他
他出錢出力、出謀劃策,效率高、情誼深,讓觀者都為之動容。 成家後就該立業了,姜子牙遵從馬氏安排,砍竹子編成笊籬準備叫賣。
這次創業以辛苦一天沒賣掉一個笊籬告終,正當夫妻二人爭吵不休時,宋異人來勸架了:“不要說是你夫妻二人,就是三二十口,我也養得起。你們何必如此?”
應馬氏對姜子牙創業的強烈要求,宋異人便開始積極支持姜子牙。期間宋異人分別做了這樣幾件事,先是讓姜子牙拿家裡的麥子磨成麵粉去賣:
“我家倉裡麥子生芽,可叫後生磨些面,賢弟可挑去貨賣,卻不強如編笊籬。”
賣麵粉失敗後,宋異人又把自己的飯店讓姜子牙去經營:“我有許多夥計,朝歌城有三五十座酒飯店,俱是我的。待我邀眾朋友來,你會他們一會,每店讓你開一日,週而復始,輪轉作生涯,卻不是好。”
經營飯店再次失敗!宋異人又買來牛羊牲畜讓他去賣:“兌五十兩銀子,叫後生同子牙走積場,販賣牛、馬、豬、羊。”
販賣豬羊依舊失敗,宋異人又準備提供一處店面讓他設店算命:
“‘你要多少房子?朝歌南門最熱鬧,叫後生收拾一間房子,與子牙去開命館,這個何難。’”
說完後宋異人立刻安排人辦理:“將南門房子不日收拾齊整,貼幾副對聯,左邊是‘只言玄妙一團理’,右邊是‘不說尋常半句虛。’
裡邊還有一幅對聯:‘一張鐵嘴,識破人問兇與吉;兩隻怪眼,善觀世上敗和興’。上席又有一幅對聯:“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從這些細節描述可以看出,宋異人對姜子牙的精心和用心。
05宋異人對姜子牙的理解寬慰 成為他的重要精神支柱
當然,不僅僅是成家立業上的物質幫扶,宋異人對姜子牙的理解、認可和寬慰,更是這段時期姜子牙人生的重要精神支柱。為什麼呢?
因為成功男人身後站著的,未必就是一個支持他的女人,有時候還可能是一個事事、時時打擊他的河東獅子。馬氏算是代表之一!
在姜子牙創業屢屢失敗,沮喪狼狽、情緒低落時,馬氏一次次的吵鬧、責怪和譏諷。
但是宋異人卻很理解姜子牙,並不斷寬慰他。姜子牙賣面時把一擔麵粉全部灑落,夫妻二人正在吵架。
宋異人卻笑著說:“擔把面能值幾何,你夫妻就這等起來。賢弟同我來。”說完後,宋異人帶著姜子牙在書房中坐下同他談心解悶。
閒談中,姜子牙慚愧自己一事無成:“承兄雅愛,提攜小弟。弟時乖運蹇,做事無成,實為有愧!”
宋異人安慰他說,一定會有時來運轉的一天:“人以運為主,花逢時發,古語有云:‘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賢弟不必如此。”
第三次創業姜子牙開店時,因無人光顧折本不少,他懊惱不已:“愧見仁兄!今日折了許多本錢,分文也不曾賣得下來。”
宋異人對於折損的銀兩全不在意,還安慰他不必煩惱、靜待時運:“賢弟不必惱,守時候命,方為君子。總來折我不多,再做區處,別尋道路。”
與此同時,他擔心姜子牙因屢屢挫敗而苦悶,隨即又安排讓他去賣牲畜:
“異人怕子牙著惱,兌五十兩銀子,叫後生同子牙走積場,販賣牛、馬、豬、羊:’難道活東西也會臭了。’”然而這次依舊失敗,姜子牙販賣的豬羊,被官府全部沒收。
但宋異人一如既往地安慰他,文中說,當宋異人見姜子牙慌慌張張、面如土色地跑回家時,連忙問他:“賢弟為何如此?”
姜子牙長吁短嘆,說生意件件不成折本太多:“屢蒙仁兄厚德,件件生意都做不著,致有虧折。本錢盡絕,使姜尚愧身無地。奈何!奈何!”
宋異人笑著說:“幾兩銀子入了官罷了,何必惱他。今煮得酒一壺與你散散悶懷,到我後花園去。”
一而再再而三地折本,白花花的銀子大把大把地都打了水漂!尋常人家,誰有這樣的忍耐力、承受力,以及修養、定力呢?
宋異人有,他果然沒有辜負自己的名字:“異人”二字!因而,宋異人毫無怨言、風輕雲淡,還時刻不忘開導姜子牙,為他排憂解悶。
在此後的日子裡,他一如既往地支持姜子牙,直到他開館算命在朝歌遠近聞名。
當姜子牙創業成功了,關於宋異人的反應,小說僅用了四個字:“異人遂心。”“遂心”二字表明:姜子牙的順利是宋異人一直的心願。
而不像馬氏,因為有銀子收了便:“開心”!
06這是一段值得後世豔羨和記憶的千古友情
當然,姜子牙的使命並不是在朝歌當算命先生。所以他後來因觸怒紂王遭到追殺,被迫離開朝歌。
這時馬氏卻拒絕跟隨,二人因此爭吵不休。宋異人再次勸說姜子牙,並在話語中對姜子牙高度認可:
“賢弟乃奇男子,豈無佳配,何必苦苦留戀她!”
此後,宋異人眼裡的“奇男子”姜子牙,開始打點行裝奔赴西岐。宋異人設酒給他餞行,酒後又遠遠地送了姜子牙一程,並提醒姜子牙:
“倘賢弟得意時,可寄一音,使我也放心。”青山常在、綠水長流!二人遂灑淚而別。
書中賦詩一首:異人送別在長途,兩下分離心思孤,只為金蘭恩義重,幾回搔首意踟躕。所以,這是一場值得大書特書的千古友情!
宋“異人”,名如其人,他果然異於常人!他的所作所為,豈是常人能夠比及的?
他是姜子牙人生低谷時期的莫大安慰,這是姜子牙的幸運!然而幸運不總常有,幸運也不是人人都會擁有。
貧困中的姜子牙常有,而宋異人卻不常有。因而很多“貧困中的姜子牙”,都深刻地體味和感受到了世間的冷暖人情。
07戰國時蘇秦的悲哀:看盡世態炎涼和人情冷暖
比如戰國時期的蘇秦,就是其中的代表。蘇秦曾變賣家財出遊列國,數年後一無所獲,在貧困狼狽中回到了家。
父母見他落魄不堪,惡語相加大肆辱罵;妻子正在織布,看見蘇秦回來,也不肯走下織布機見他。
飢餓的蘇秦希望嫂嫂做一頓飯給他,嫂子推辭說家裡沒有柴禾,不肯做飯。家人尚且如此,何況他人?蘇秦因此傷感不已、眼淚簌然而下。
他感嘆道:我一身貧賤,妻子不把我當丈夫看待,嫂子不把我當兄弟對待,連父母也不拿我當兒子,都是我的罪過呀:
“一身貧賤,妻不以我為夫,嫂不以我為叔,母不以我為子,皆我之罪也!”於是,蘇秦閉門不出,晝夜不息發奮讀書。他常常頭懸梁錐刺股,以至於“血流遍足”。
後來,蘇秦身為“縱約長”,腰懸六國的相印。當他從楚國回來北行去趙國,路過洛陽時,諸侯們都來送行,氣勢恢宏如諸侯王:
“儀仗旌旄,前遮後擁,車騎輜重連接二十里不絕,威儀比於王者。”沿路的官員,看到蘇秦的車仗掀起的沖天灰塵,就遙遙下拜。
周顯王聽說蘇秦要到達,連忙安排人提前清掃車仗要經過的路段,並在郊外設帳讓朝臣遠遠歡迎。
但是,當年蘇秦投奔周顯王時,顯王身邊的寵臣都瞧不起 “農賈之家”出身的蘇秦。認為他身賤才疏、誇誇其談,不肯在顯王前保舉他。羈留一年後,蘇秦只得在窮困中黯然離去。
而此時,蘇秦的老母親,也正扶著柺杖站在路旁。她一邊觀看,一邊嘖嘖驚歎;蘇秦的二個弟弟以及妻子嫂嫂都側目不敢仰視他,並俯身伏在郊外迎接。
看到眼前的一切,蘇秦在車中對嫂嫂說:你之前連一頓飯都不肯為我做,為什麼現在這麼恭敬:
“嫂向不為我炊,今又何恭之過也?”嫂嫂回答說,你富貴榮耀、權高位尊,我不得不敬畏你:“見季子位高而金多,不容不敬畏耳!”
蘇秦喟然嘆氣說:“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吾今日乃知富貴之不可少也!”於是蘇秦用車載著家人,他回到老家後“建大宅、散千金”, 狠狠地風光了一把!
關於此類事情,有一段經典文字:
“舊歲饑荒,柴米無依靠,走出十字街頭,賒不得,借不得,許多內外親戚袖手旁觀,無人雪中送炭。
今科僥倖,吃穿有指望,奪取五經魁首,姓亦揚,名亦揚,不論王五馬六踵門慶賀,盡來錦上添花。”
無獨有偶,
多年以後姜子牙被周武王封為齊侯,功大爵尊聲名顯赫。此時,他感念起當年宋異人的恩情:
“昔日下山至朝歌時,深蒙宋異人百般恩義,因王事多艱,一向未曾圖報;今天下大定,不乘此時修候,是忘恩負義之人耳。”
於是連忙修書一封,讓人帶著千斤黃金以及玉帛、錦衣,到朝歌問候宋異人。只可惜,宋異人夫婦已經去世。
或許真是好人好報吧,在宋異人的身後,其家境比之前更為富庶殷實……
患難見真情、困苦顯人性。宋異人,奇人也!他,才是《封神演義》裡姜子牙最該封的超級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