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飯桌上已經是杯盤狼藉,老王和客戶們早已酩酊大醉。
酒店離家並不遠,老王挪動著已經不聽使喚的身軀蹣跚前行,幾根黑髮耷拉在光亮的前額。就在剛才,他談妥一筆大單,想到這裡,他仰天大笑: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哈哈哈……”
說不出這笑聲裡是痛快,還是無奈。人到中年,就是一部西遊記——悟空的壓力,八戒的身材,沙僧的髮型……
離西天越來越近咯~
老王一陣酒勁兒上湧,只覺得眼前一片雪亮,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一
晴嵐疊嶂,群峰聳翠,清明皓月,流雲溢彩。淡藍色的迷霧繚繞周遭,紫色的天空仿若觸手可及。
咦,這是哪?老王的意識從黑暗中醒來。
“這裡是天堂,我是天使。”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的男聲在老王耳邊響起。老王側身一看,一白衣男子,仙袂飄飄,眉如削劍,目若朗星,如黑曜石般澄亮的雙眸,正看著自己。
只見他身後的一對白色羽翼,如鯤鵬展翅,沐浴在柔光中。
“天使,我怎麼會遇到天使?我明明才實現了一個億的小目標啊!我應該在舉杯慶祝,為什麼會來到了這裡?!”
老王緊張地四處張望,眼前的一切都讓他不安。他想走,但是動彈不得,彷彿天堂的光亮將他全身每個細胞都禁錮了。
“莫非穿越了?還是有人在害我啊?!”老王疑竇叢生。
二
“是有人害你,這個人就是你自己。”
天使的回答讓老王難以置信:“我自己?怎麼可能啊!”
被禁錮的細胞彷彿突然解凍,他激動地站了起來:“我平時相當注意養生啊。酒,我喝,但每天白酒只喝一斤;煙,雖然我也抽,但絕對只抽兩包;打麻將我也是絕不熬夜,凌晨三點準時洗了睡啊。”
天使看著老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微微一笑:
老王仍想據理力爭:“我一不頭疼,二不頭暈,憑什麼說我得了高血壓?”
“高血壓是個沉默的殺手,絕大部分高血壓是沒有任何症狀的。它最擅長在無形之中將你的心、腦、腎給一一破壞殆盡。等到你有了冠心病、中風、腎衰之後,再來看高血壓,為時已晚啊。”
天使的這段話猶如一盆冰水,澆透了老王,讓他如墜深淵。
三
見老王一臉懵逼,天使繼續解釋。
“這一次,正是因為你平時沒有注意控制血壓,腦出血到我這裡報到了。”
原來如此。老王一陣心寒,通體透涼,想想自己還有萬貫家財、豪宅數棟,嬌妻年方三六,小兒年幼垂髫,上了天堂,一輩子的打拼可是替人做嫁衣裳了。
老王實在不甘心,起身央求天使:“您就放我回去吧,我一回家就治高血壓。”
還沒等天使回答,老王就自作聰明給自己開了藥方:“紅酒泡洋蔥、綠豆熬三七,都能降壓的,我每天換著來。”
“那更不能放你回去了。沒有任何食品能夠替代藥物有效控制高血壓的。而且凡是宣稱保健品、補藥、食療就能治療高血壓的,那都是騙子。”
不甘心的老王還想討價還價:“我這種做生意的,吃藥很麻煩啊。有沒有那種一顆藥、打一針就能治好高血壓的?”
“不要心存僥倖。”天使凜然道:“高血壓是種慢性病,慢性病有慢性病的治療方法。如果你好好吃藥,你就是個健康人,如果你不好好吃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就是個高血壓病人。”
老王心裡越發害怕,汗珠子沁了一腦門兒,哭喪著臉給天使作揖:“好好好,我都聽你的。你放我回家,放我回家。”
“回家?沒門兒。健康就是人的一切,健康沒有了,人就沒有了。”天使一展雙翅,輕盈地飛走了,空氣中迴盪著那句令人絕望的告別:
“您吶,回不去了!拜拜~~”
四
“天使!天使!”空蕩的天堂此刻只剩下老王一人,他捶胸頓足、涕淚交流,遠方只飄來他絕望的迴音。
可再也沒有人回應他了。
叮鈴鈴……
突然耳畔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
天堂突然間祥雲墜落,天色鉛灰,老王只覺得疾風撲面,飛沙走石,遠處轟隆隆如雷鳴般的戰馬向他奔來,一支響箭,呼嘯而至……
“啊……”
老王一聲驚呼,猛地坐了起來。
手中電話正在翁響,電話那頭,秘書小趙將老王拉回現實:“老闆,下午的招標會您可一定要來啊。”
原來是場夢!
“太可怕的夢了。”老王揉了揉眼睛:“不行,我得到醫院做個檢查。”
剛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哎呀,這筆合同是鉅款啊。”
“健康就是人的一切,健康沒有了,人就沒有了。”猶豫中,天使在夢中的這句忠告又在老王耳畔響起。
你們猜,在天堂度過了十二時辰的老王,是去籤合同了,還是去醫院檢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