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

我家的老屋

2017-11-07 閱讀523

作者:李自立


配音朗誦:沙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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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老屋


我家的老屋

■ 李自立


我家的老屋,在渭北旱塬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如今的老屋,已經成了一捧黃土和一片洋槐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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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樹濃蔭的樹林,如今成了父親的寄託,成了我們對親人的一片思念。記憶中,老屋很美,典型的北方八卦窯洞。我的童年,就在那裡升起。


老屋是一座四合院,崖邊上長滿了酸棗樹。精緻的門樓,典型的清末風格。門樓中央,有祖爺刻寫的顏體“清河安泰”四個楷書大字。黑色的門框,紅紅的字。門前,一顆碩大而無法考證年齡的國槐樹,鬱鬱蔥蔥,生長的那裡。春天,孩子們在槐樹枝拴上麻繩,盪鞦韆,玩的不亦樂乎。夏天,摘完槐米,閒暇時間,左鄰右舍常常坐在樹下乘涼拉家常。國槐樹東邊有一棵長滿刺的皂角樹,時不時總能聽見皂角隨風互撞的聲音。西邊,有一顆如弓的老洋槐樹,猶如瘦骨嶙峋的老翁,經歷著歲月的淅瀝。


老屋東邊是個土場,土場過去用來給牲口墊圈取土,而如今已經長滿了各種雜木。我印象最深的,要算那棵大核桃樹了,每年白露前後,綿綿秋雨的核桃樹下,總有孩子在等隨風飄落的核桃。在院子裡邊,可以撿到脆甜的酸棗。再往東,是馬家大院,人去院空,一片雜草叢生,據說一家十八口死於匪亂。


老屋,過去那般熱鬧景象,大部分是父輩童年的記憶。


在莊子的西邊,是一長排窯洞,其功能各有不同。坐西向東的那個窯洞,是祖爺當年的中藥房和小私塾。祖爺是村裡的秀才,村裡人稱他為大車村的能人。聽大姑姑說,他不愛說話,每天沒有病人來看病時候,總是抱著一本封面發黃的書。院子裡,大黃馬驚了,他都不理。有人來看病,只有大姑姑才可以進他的窯洞告訴他有病人。這當然是大姑的特權。村子裡的爺爺輩都是他的學生,偶爾,屋子裡會傳來“人之初,性本善”之類地朗朗書聲。祖爺教書嚴厲,而爺爺經常是挨教尺的那一位。


據說,祖爺的風水,是他自己畫定的,在離家十里地的張家堡村。二伯說,當時去看風水,雪地裡,架起木炭。祖爺是等一個路人揹著一塊木板走過來才畫定了墳地的四至。還真的就發生了。太陽快落山了,一個人揹著塊木板蹣跚而來。祖爺的墓地就這樣自己選定了。


祖爺去世,祭事籌備了整整一年,崔木鎮的白酒,邠州城的點心。下葬的那一天,叫花的叫花棍在墳墓上插滿,比哭喪棍還多一倍。八十年代,跟著二伯去縣城,他引著我,去墳上燒香祭奠,也僅僅那一回。


糖坊院,時不時飄出脆甜的糜子米糖香味兒。總有一群調皮的孩童圍著院子打轉,時刻準備著趁大人不留意,拿著糖就跑。那是父親和他的夥伴。


再往西,就是豆腐坊。豆腐坊裡,一家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乎著,豆渣拌蔥花烙餅。父親,母親總是吃的那樣的香。說句心裡話,我是不稀罕那東西,但是,每次眼巴巴的等著母親調好的那碗豆花。母親每次總是偷偷地給我端來,怕幾個伯伯和娘娘看見。


後來,到解放初了,爺爺當家,其實,是奶奶當家。再後來,大伯參加瞭解放戰爭,最愛看他的軍功章。二伯當家,總是拿家裡的土蜂蜜哄我高興。每次玩蜜蜂,蜜蜂刺扎進手指頭,我便大聲哭喊。老人跟著急,四哥和五哥最壞,總是看六子(我的乳名)的熱鬧。


爺爺有五個兒子,父親老小。父親是奶奶最不喜歡的一個,生下來,被奶奶放到村前的文昌樓旁邊不要了。大媽抱回家,用麵糊糊養大的。因為父親稱呼大媽為姐姐,我才知道這事的。大媽去世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哭的很難過,很傷心。


等到我有了記憶,家裡孩子特別多,已經分家了。我們姊妹二十四個,春天我們玩跳房子,打鞦韆。父親總是很快就爬上了院邊那顆老柳樹,折上柳枝。為我們做哨子,編涼帽。那時候,幾個大哥哥已經結婚了,每天一群人總是跟在嫂子後面亂起鬨,喊著自編的順口溜。


慢慢的,父親把我送進了村裡的小學,說是學校,其實是一座古廟。大紅木門,那藍色的院牆就是監獄。牆上的瓦爍,刻滿了花鳥蟲魚。屋簷雕刻的總是那樣的繁瑣。早讀,看著那些佈滿刻花的屋頂,總是想著我們的老屋。

如今的老屋,隨著歲月流逝。留下的只是一抹陽光和小樹林。一絲的淒涼,伴隨一米陽光,變成了永恆的記憶。


歲月的滄桑,無盡的思緒。思念老屋,想念童年。我愛老屋,更愛屋簷下生活的你們。親人,夥伴,還有扎我大哭的小蜜蜂。

(作於2016年5月31日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