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根據上級“肅清X、X餘毒“的有關指示精神,儘快回收並銷燬一切有關……要將其做為一項政治任務來完成。某某某,年月日。

作為局領導的A,放下手中剛喝了一口的水杯,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對候著的畢恭畢敬的秘書說:“今天這茶,味夠濃“然後旁若無人地又掃了一眼某某某的批示,他想起小學時聽到的一句戲詞: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俗話說,花無百日紅,人哪有淨是風光得意。

那時他就對身居高位、同也是自己的主管上級、老同學B良言相勸,可是自詡勤政為民的老同學一意孤行,還未深諳官場猶若戰場,一派笙歌燕舞之中暗潮湧動,一張張猙獰的利爪於推杯敬酒恭維聲中匯聚匕芒。

歷史證明,自古有人笑必有人哭。

聽得多了,A也常為B不值,何苦來哉?得罪了左左右右的人,淨為那一介布衣利益奔波勞累,得罪了明面上依著的合法合理營業的張家公子哥、李家大小姐,條條槓槓都是有著對應的,可是,急起來跳著腳,也不管官大官小,直到有一次,他吼著嗓子,‘哪怕你把我的位置抹掉,你也該想想,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A知道,現在誰都知道他與B的關係,任他這般‘胡為‘,自己的前程遲早會斷送在他的手裡。同學時雙11:從高中到大學一個學校一個班一個宿舍,就連生日都同年同月,以致於連他們的父母都說,這倆孩子,就像連體兄弟。

可是,A畢竟不等同於B。

早出道幾年的他,靠著自身的努力,從基層慢慢幹起,到了不惑之年終於夠著局長的寶座,原本想著這樣也算富貴如意了,老老實實謹小慎微的幹下去,沒有大功也不觸大錯,能安安穩穩混到退休。

萬萬想到,大二那年,被熱血噴頭的B卻選擇了從軍。雖之間不乏聯繫,然而誰也沒想道,B竟然鬼使神差轉業到了他的地盤上來,不光如此,還帶了職,好似那‘缺‘就為B預備著的,一上來未出三個月,原來的正職稀里胡塗的出了車禍,順理成章代著代著自也就變了正職,這也罷了,最令他不爽的是,還是他的頂頭上司。

B卻沒有他的小肚雞腸,三番對飲酒酣之後,A聽到的是:真是緣份啊,咱倆這緣可不是一日練成的。

人家削尖腦袋往上找關係尋路子,可是A如今,如坐針氈,這地頭,方方面面,那上下連通的網密不可分,就憑B那腔熱血……A想想頭皮發麻,人說,寧可多走路,不可隊站錯。自己這一輩子,路走到這當口,往回想想不說萬里,起碼也有數千裡了,萬一B這樣由著性子搞下去……

他不敢想,以他和B的關係,說不是一條戰壕的,誰信呢。最主要的,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何況常將他和B的關係糾纏不休的那般呼朋喚友的傢伙,撇清瓜葛談何容易,這不著調的老B,就不能省省那倔牛勁。

也不知道自己有斤有兩,整天擺弄著一副天將大任的模樣,搞得手底下一班小鬼如得了雞毛的跳蚤,弄得既得罪了當權派,又沒讓下面勞苦大眾看到切切實實的利益。由著今在臺上,諂媚奉承的,多了去,當然,A也曾是其中一員,所以對這裡面的水深淺,他瞅都不用瞅,門清。

行伍出身的B不諳此道,也聽不進A的好言,被三五個詞藻浮華的媒體人一忽悠,吹噓著上了天,出什麼自傳,出什麼文集,還有什麼史觀等等,還喜歡時常露露他鋒毫,好似到了此山,必留下一遊之句的豪情。A聽到後,差點笑背過氣去,可是B不以為然,一臉正氣地說,天下百姓,日長定能明我心,記我名,揚我傳。

是,現在婦孺皆知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中的文件。

老B啊,老B,充什麼英雄趕什麼潮,冒著好日子不過,搞什麼新鮮花樣,說也不聽,勸也不聽,好端端的前程就這麼沒了。

老B是在一場被當地媒體濃墨重彩宣揚惠民生的大工程開業典禮上悄然帶走的。當上上下下失了主心骨的人四下猜疑的時候,A被失蹤多天的老B媳婦追討著尋人,心裡不祥的預感便佔據了A的大腦。

扯不清,亂了套的A想著曾和B工作的一幕幕一件件,不打落水狗,就不是好兄弟。思前想後的他決定還是先下一手,等著上面來找,那絕沒好果子吃……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秘書使勁地搓著白嫩的手,冬天到了是該冷了,可是屋裡的暖氣片兒卻將他們帶入了春天,盆盆植物不僅綠得發青,而且個個枝繁葉茂。侷促不安的秘書腰弓得活像個蝦米,可能一個姿式僵立太久,他伸出手指著桌上的文件,嘴張著卻沒發出聲音。

A好似突然被驚醒一般,在下屬面前失態這長時間,還是第一回。他輕輕端起水杯,微微啜了一口,然後擰開高級簽字筆寫下兩個字:‘即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