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戰疫口述實錄"即日起陸續推出。南方都市報面向全網徵集抗擊新冠肺炎新聞線索，我們期待跟疫情相關的您，提供採訪線索。文字、視頻、圖片均可，南都隨時傾聽，為您執筆記錄。
之143期
口述人：南方醫院派往杜克大學訪問學者汪威
執筆：南都記者 朱林
我來杜克大學做訪問學者已經兩年多了，期間一直在麻醉系實驗室從事心臟驟停的腦保護研究。根據杜克醫院近期統計，醫護人員感染新冠病毒已有70多例。截至美國時間4月12日，整個北卡羅來納州確診病例4403多例，估計6天或將翻一倍。目前整個州死亡病例已達90例，我們的生活籠罩在恐慌的陰影中。
不斷增加的病例數打臉特朗普
新冠肺炎疫情剛爆發時，大家反應還比較平淡，覺得離我們的生活很遠。那時美國人基本不戴口罩，也沒有認識到戴口罩的必要性，特朗普還在媒體上說不需要戴口罩，國民勤洗手就好。北卡羅來納州疫情蔓延開時，杜克醫院卻不讓醫務人員戴口罩，於是很多人向院方提了意見。現在每天不斷上漲的確診病例數，狠狠打了特朗普的臉。從上週二開始，杜克醫院已要求醫護人員必須戴口罩上班，院領導轉變防疫態度還是蠻快的。由於N95口罩奇缺，杜克醫院的醫護人員一人一天只能領一隻，下班前要把口罩留在醫院裡，以備消毒後再用。
整個美國到現在為止已有53萬人感染（截至美國時間4月12日），估計接下來兩週會進入爆發高峰期。在3月中旬學校80多個去以色列交流的MBA學生中有10多人感染，為了防止疫情加劇，學校發郵件通知大家不要開展新的實驗，在家工作，每週的組會也取消。並且建議大家出門要穿戴適當的個人防護裝備，經常進行手部清潔，保持1.5米社交距離。目前，我已開始執行遠程辦公，在家整理數據、寫文章。我在實驗室工作，不在臨床一線，不會接觸到患者，也避免了很多感染機會，這讓遠在中國的父母稍稍放心了些。
汪威在杜克大學麻醉系實驗室從事心臟驟停的腦保護研究。
朋友擔心感染，想買血氧儀自救
我所在的北卡羅來納州達勒姆市，居住人口僅20多萬，附近社區就出現了一例死亡病例。居民們都很擔心，怕一不小心就被病毒盯上。大家紛紛去超市搶購口罩、防護服、洗手液、消毒水，但是根本買不到。情急之下，社區居民們開始自制口罩，比如用圍巾或者三角巾圍在臉上，避免飛沫傳播。達勒姆市的餐飲店已經取消堂食，但還可以點外賣。超市白天還開門，之前很多營業到晚上，現在基本下午6點就關門。很多超市和公共場所，收銀臺處會立一個透明的板，防止交叉感染。
和我一起打球的Bruce最近有點咳嗽，他擔心自己中招，知道我是學醫的，還問過我上哪裡能買到血氧儀，要自己在家測血氧飽和度。他在網上查到說阿奇黴素對治療新冠肺炎可能有效，還問我藥房裡是否能買到？看他恐慌的樣子，我趕緊問他是否有氣喘、呼吸不暢、咽喉疼等症狀，如果沒有，就先靜下心來排隊去做個核酸檢測。不過現在檢測試劑緊張，估計也很難預約。
杜克大學校園環境宜人，但如今陷入了新冠肺炎疫情恐慌之中，已停課。
去黑人區打球被拿槍指頭搶劫
從3月26日開始，達勒姆市實行宵禁，下午6點開始不允許開車外出，居民們原則上都要呆在家裡。
宵禁期間，如果有人不老實，偷偷開車出去，被警察抓到就要交罰款，罰單最高可能達上千美元。如果上路飆車等情節嚴重的，可以判輕罪。警車一般會停在一個角落裡，如果發現你違法上路，他就跟著你，閃燈，如果你不停車，就會鳴警笛。有時警車也會在路上巡邏，遇到違法車輛就跟在後面，閃警燈，示意你路邊停車，開罰單，乖乖交罰款。
美國社會一遇到突發公共事件，警力不夠，往往犯罪率就會攀升。在美國讀博士的小夥伴Bruce大概20天前就被持槍搶劫了。當時杜克大學的健身房關了，他就去達勒姆市的hillside park（黑人區）打籃球，打完球回停車場，剛要上車就圍過來三個黑人，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支槍，其中一人還用手槍指著他的頭威脅他。他說當時嚇得雙腿發抖，腦子一片空白，手心直冒冷汗。心想著破財消災，保住小命要緊，這三個哥們應該也只是為財而來，不至於索命。Bruce趕緊將身上的1000多美元掏出來給了其中一個，另外兩個從他身上搜走手機，還順帶脫走了他的手錶，得手後三個黑人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回過神來的Bruce顫巍巍地爬上車，迅速踩油門離開，他說那一刻才知劫後餘生是什麼樣的體驗，這輩子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槍會教練建議華人買槍自衛
回來後，他在群裡說了這件事，我們槍會的教練建議他去參加槍支使用安全培訓課程，學習一下美國法律，練習射擊，考個獵照（槍械使用執照）買支槍防身。在美國華人有槍的不多，華人不太重視這個，這也是經常淪為被搶對象的原因之一。而疫情期間，面臨的情況和平時防衛不一樣，在正常法律環境下，歹徒一碰到還擊，基本扭頭就走，很少纏鬥。現在社會動盪，警力不足，歹徒有恃無恐，槍會告誡大家很有可能彈藥儲備不是瓶頸，瓶頸是彈匣數量。畢竟路遇犯罪，沒法去抓一把子彈壓彈匣，所以當務之急是多備些彈匣。
美國公民和持有綠卡人士，購買槍支比較便利。每個人能買幾支槍，每個州的法律規定都不一樣。我們訪美學者和留學生，在北卡羅來納州，上完獵課取得獵照後，手槍一般可以買兩支。但是對於槍支使用場景，法律也有嚴格限定。只有在有人朝你開槍或有人闖入家裡時，才可以拔槍自衛。平時槍支只能存放在家裡，去靶場練槍的路上，也只能放在車的後備箱裡，否則都是違法的。
槍店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手槍。
自發組建群，商議包機回國
我身邊的小夥伴大部分是科研人員和留學生，留學生在春假結束前就接到通知不用來學校了。現在學生基本都是上網課，畢業典禮也推遲了。
國內的家人、朋友也很擔心，他們會定期給我寄防疫用品。大使館登記了在美國的留學生和訪問學者的情況，會給大家發健康包。健康包裡備有口罩、消毒液、洗手液和防疫指南，這讓遠在他鄉的我們感受到了祖國的溫暖。
我和實驗室的合同在4月底結束，原計劃是5月中旬要回國的，可是現在航班取消，也不知道何時能回國。身邊很多朋友本來計劃這段時間回國，目前都回不去了。大家自發組建了群，商議包機回國事宜，最近一架回國包機接的是小於18歲的留學生。目前我的回國時間推後到了6月1日，從韓國中轉回國，航班均價33000元，而平時有折扣只要3000多元。不過目前國內眾志成城，全力抗疫後，反而成為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能回國，機票價格貴點也要搶。
現在我每天都在倒數著回國的日子，盼望能平平安安的出現在父母、家人、親友面前……
採寫：南都記者 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