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國產“冰風暴”,濃厚的詩意迎接強烈的衝擊和情緒

2017年網劇《白夜追兇》獲得巨大成功,有多成功呢?憑藉本劇,已經被娛樂圈冷落許久的潘粵明重新回到了風口浪尖上。而且從2017年至今,關於第二部的呼聲就從來沒有斷過。

千呼萬喚之中,《白夜追兇》第二部在拍的消息發出來了一遍又一遍,觀眾等來的卻是一個兄弟篇《重生》。

和當年快節奏搭配視覺衝擊的《白夜追兇》不同,《重生》的開篇帶著一種濃厚的詩意,在人物日常而又平靜的舉動裡帶出他們內心強烈的衝擊和情緒。

這種慢節奏的開篇讓期待再次看到《白夜追兇》式燒腦劇的觀眾大呼失望,但是“不同”並不代表“不好”。

本劇的出現反而讓人增加了對《白夜追兇2》的期待,因為這種“不同”的背後蘊含的,是創作團隊對於國產警匪懸疑劇多樣化多元化的處理手段。

千篇一律最無趣,毀掉一首歌最好的方式就是單曲循環。

如果用美劇和白夜系列對比,那麼最類似的應該是《冰血暴》系列。

科恩兄弟打造的懸疑驚悚系列劇,雖然每一個都和警匪概念相關,卻又每個都顛覆了傳統警匪劇的模式。

劇中的惡人並非處心積慮或者步步為營,多半是陰差陽錯走上了不歸路,劇中的謊言一點也不高明嚴謹,更貼近普通人在慌亂之下編造出的漏洞百出的故事,劇中的警察一點也不神勇無畏,他們更像是朝九晚五打卡度日的工薪階級。

就是這種處處充滿生活氣息的懸疑劇,用一個又一個庸才式的罪案和謊言,圈出了最富有荒誕色彩和戲劇衝突的故事。

《重生》雖然比《白夜追兇》速度推進更慢,但是劇中人物卻更有真實感。

劇中的秦馳,就像是本劇主創團隊一樣。他在失意之後感概自己的從前和現在,別人都認為從前的秦馳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媚上但是不欺下,有心鑽營與人為善,是個跟每個人都很“熟絡”的人。失憶之後的秦馳看上去處處戒備,對誰都充滿了陌生和猜疑,沒有了從前那種一心向上升職的衝勁。

這種變化卻並沒有讓秦馳身邊的人覺得不妥當,他們反而覺得從前的秦馳雖然熱情,但是他的每個微笑都充滿了表演的意味,如今的秦馳雖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但是他的言談和神態卻比從前真實了許多。

這不僅僅是一個臺詞對人物的描摹,更是劇中各個人物塑造的基調。

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多面的,職業、社會、家庭各種環境重疊之下,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多面性和複雜性,真實是現代社會里活人身上經常缺乏的一種元素。從視覺到文字各種媒體都在描繪的是毫無生氣的人物形象,那些人穿著整潔的衣服過著體面的日子說著安排好的臺詞,這樣的人物逐漸影響了現代人內心世界的設定。

很多人默認了那些媒體上表現出來的形象才是這個世界需要的形象,於是現實和媒體越來越趨同,職場精英、社會大哥、純情少女……從前只有影視文學作品中充滿了刻板人設,現在每個活生生的人都在往自己身上套各種人設,並且竭力掩藏真我,讓自己模仿那些人設模仿得更像。

秦馳的人設令人驚喜。

他失憶了,當他出現在劇中眾人之間,他像個從劇外闖入的陌生人,他厭惡所有本能厭惡的東西,漠視所有無關的事物,他的傷痛、殘疾和情緒全都因他不再帶著面具社交而變得更立體。

當真實出現在表演之中,無論這真實有多冰冷和抗拒,都能給人帶來一種觸手可及的溫暖。

《重生》沒有采用《白夜追兇》的敘事方式,是因為沒有複製粘貼的必要。

《冰血暴》系列每一季的故事完全不同,卻又因故事基調高度統一讓人感覺它們彼此之間緊密相連。

《重生》和《白夜追兇》之間的故事基調也非常接近,在處理故事的手法上,顯然白夜的製作團隊並沒有如美劇那樣的高超技巧,但是他們也留下了努力的痕跡。

這種痕跡並不是指在《重生》中潘粵明的驚喜亮相,兩劇人物同框與故事基調並不同,更多的只是強調《重生》和《白夜追兇》之間的兄弟關係而已。

《白夜追兇》的故事設置了雙男主的設定,看似性格完全相反的一對孿生兄弟互相傷害互相解救的故事。

孿生人物在劇作品中通常也能夠看作是一個人的一體兩面性。

複雜的人性本來就不能簡單的用外向內向、穩重輕佻、善良邪惡來區分。

故事中兩個人的對峙和攜手,用充滿爭議的方式尋求正義,警察哥哥不斷突破自己人生的準則和底線,罪犯弟弟卻不斷的攀升人格的山峰,最終二人在洗冤的路上求得兩種性格的平衡。

《重生》中大段的獨白也和這種基調類似,失憶前的冤孽和失憶後的糾結互相碰撞,引發了觀眾關於秦馳這個人物善惡難辨的猜測。

如果說《白夜追兇》的思考是人性的兩面共存,那麼《重生》的思考就是,人性在過去和未來之間的擠壓。

《重生》很巧妙的,劇中的每個案例也與這種擠壓有關。

家暴案中,女主人有著真假莫辨的過去,到底曾經女主人有沒有過桃色事件?當事人各執一詞,沒有人知道真相。

但是女主人卻始終活在那段真真假假的桃色新聞的副作用下,常年忍受來自婆家全家的暴力,過去的事情真的可以過去了嗎?

“過去”在時間上終結了,影響卻始終存在,糾纏在人的現在和未來,沒有人知道“過去”的力量到底會在何時終結。

販毒案中,婁頤的兒子從頑劣過度到販毒殺人,當母子二人對峙的時候,母親對兒子的失望全部都來自兒子當下的罪孽。

兒子對母親的控訴,卻都來自童年的忽視和匱乏。

“後果”是個奇妙的詞彙,誰也不知道這種果實到底何時瓜熟蒂落,只知道它和“過去”有關。

過去發生的事情,會給未來的生活留下餘波,也會直接把一個人變成想象不到的惡魔。在婁頤工作繁忙忘記去學校接兒子放學的時候,她一定不會想到這件事的後果居然是兒子有一天再也不回家了;當婁頤忘記兒子的生日時,她一定不會想到這件事的後果是她的兒子會有一天變成漠視人命的暴徒。

並非每個忽視的孩子成長的家長都會收穫這樣的苦果,也並非每個獨自長大的孩子都會走向犯罪的道路。

但是當前因引發了這個最讓人無法接受的後果,夾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的婁頤只能終結自己的生命,妄圖能夠彌補自己在這之間犯下的錯誤。

秦馳也擠壓在他的過去和未來之間,玄妙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過去,更無從預見自己的未來。

國產警匪劇很容易走進讓人看一眼就知道結局的俗套橋段裡,不僅僅是好人壞人臉譜化一目瞭然,更因為很多案件從初露端倪的一瞬間就暴露了所有的野心——想要令人驚訝。

有時候懸念過於刻意,反而欲蓋彌彰。

《重生》中每個案件把這種野心拋開,讓每個案件成為秦馳這個人物完整和成長的工具。

警匪劇將案件邊緣化著重描寫主要人物,這種方式類似兵行險招,稍有不慎就容易將警匪劇變成個人表彰大會。

本劇主創顯然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因此將秦馳這個人物設置得殘缺不全千瘡百孔。

張譯的劇拋臉演技著實動人,面部肌肉很多微小細節處理的非常到位。

秦馳的頭部中彈,因此額頭處一直有一個傷口,張譯在劇中只要是露臉的鏡頭,有傷口一側的嘴角總是帶著微小的傾斜,無論說話還是表情,有傷的一側的動作會比另一側反應稍慢,顯然張譯這個表演是為了表現角色因中彈損傷了面部神經。


因角色是個瘸子,張譯在塑造人物的時候無論跑動還是搏鬥,傷腿一邊總呈現不受力的狀態,比如在販毒案中,秦馳和範凱搏鬥一段,張譯在處理一系列摔倒動作的時候能明顯看出,當有傷一側的腿著地的時候,人是大幅度趔趄的。

張譯的演繹是合格的,秦馳這個充滿戲劇衝突的角色交給張譯,是角色獲得了演員的思考,向上昇華了一級。

目前本劇更新的劇情很引人猜測,到底秦馳是善是惡,到底714案件的真相是什麼?秦馳的回憶裡藏著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一眾剛剛嶄露頭角的配角能帶來什麼故事?過來刷了一下存在感的潘粵明是否能夠將本劇和《白夜追兇2》扯上關係?

所有的好奇,只能跟著更新的進度一點點得到緩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