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製片的式微和我們的失落

譯製片的式微和我們的失落



譯製片的式微和我們的失落
2005年05月13日 05:00 深圳商報
剛剛去世的電影配音演員尚華先生,稱得上是傑出的語言藝術家。在許多即將消失的事物中,“語言藝術家”的消失時代已經悄悄來臨。只是這個消失過程,被喧囂的娛樂浪潮掩蓋遮閉,是那麼引不起人的注意。敏感而“精確”的媒體以很小的篇幅報道了尚華先生去世的消息,這正是配音演員和他們所從事的行當,即影片譯製配音式微命運的真實反映。
在中國社會,外語教學從艱難的強制到今天成為人人自覺的學習,再到成為越來越新的一代代中國人的基本素質和修養,更開放、開明的機制,使外國進口影片既不用專控,更不需配額,那來自原生地純正的外語正好給當今的新觀眾一個活的語言氛圍或者說外語情景,以上種種不可抗力的因素,最終導致譯製片式微,而從事譯製片配音的演員、好演員也自自然然地成了越來越稀罕的絕響。
這真是一個不好說的因果關係,即在譯製片選擇和引進控制較嚴的封閉時代,中國的譯製片界卻造就了一大批傑出的語言藝術家,他們用聲音塑造了一個個生動的藝術形象,造就了那麼多面對藝術,心地貞淨、沉著專一的語言藝術大家,人們從他們的聲音中,感覺到了漢語言的美的高度、表現力的廣闊、語言藝術不可侵犯的標準和規範的莊嚴,甚至,人們為自己擁有這樣的漢語而感到自豪。許多平平常常的影片平平常常的臺詞,經由我們的配音演員的再創造,煥發出了多少迷人的光彩。


大約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譯製片配音就已經露出式微的端倪了。一切事物式微的原因都是人不再需要它們了,廣播電臺裡的文學欣賞節目和電影、話劇錄音剪輯逐漸退出,老一代語言藝術家如姚錫娟,還趕上了為自己舉辦一連三場的語言藝術欣賞會,雖然火爆異常,但姚錫娟還是非常理智地拒絕了再三請求的加演場次,她是怕自己太沉迷於一時的輝煌而擾亂了對形勢的判斷,孫道臨、張家聲等全國數十位語言藝術大家為姚錫娟題詞、賀信,彙總起來,讓人感受到的是隱隱的集體的悲壯。
這期間,各電視臺的譯製部和電視劇譯製工作室是紅火了一陣子的,但那種湊上幾個能把普通話說利落的就一晚上配十好幾集的做法,是斷然出不了語言藝術的。我瞭解的某譯製工作室,晚上連續配音,演員們靠說段子刺激精神抗擊疲勞,更別說分析角色、推敲人物情感思想、設計聲音形象,能對準口型就不錯了。在這種形勢下,老一代曾經攀登過語言藝術高峰的藝術家,必然難以彎下他們挺直慣了的腰,這是藝術家和一切追求高級境界的人的規律。就這樣,老一代人無奈而固執地被“淘汰”出市場了——這裡說的是譯製片已經變成了純粹的市場,藝術家們停留在藝術的高水準、高境界中,但被淘汰出了市場。

應該說,老一代藝術家被市場淘汰是必然的,但中間夾了一段粗製濫造,使很多人憋氣、窩火。配音藝術式微、被“淘汰”,人們現在所面臨的欣賞空間,猶如高大的喬木被砍伐殆盡,雜草灌木橫生其間,科學的、有魅力的、有個性的、洋溢著藝術之美的聲音越來越聽不到了,連普通話標準與否都成了可以馬虎的事,電視劇裡的角色說白字兒、說錯詞兒比比皆是。
尚華先生如一片曾經為人們帶來藝術蔭涼的樹葉,在歲月和世風的摧磨下,悄然凋落了,那一片曾經茂密的語言藝術之林也呈現凋敝的情景。生態如此,怕是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也可能永遠沒有恢復的可能和必要了。只是,我們失落了那一片藝術的蔭涼,那“語言的美的高度、表現力的廣闊、語言藝術不可侵犯的標準和規範的莊嚴”幸好保留在許多錄音裡,像昨日黃花的標本,照亮過往的時代和芳香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