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三年前那部神劇《年輕的教宗》嗎?
豆瓣評分9.1分,保羅·索倫蒂諾執導,每一幀都美到不行,梵蒂岡化身絕美之城,堪稱史上最華麗美劇之一。
這部劇也被視為裘花的回春之作,因為本劇的男主角裘德·洛,不僅是史上最帥教皇,還是史上最離經叛道教皇——
我抽菸,我喝櫻桃可樂(邪教警告!!),我愛看庫布里克,然而,我是個好教皇。
有美男,有美景,有無與倫比的視聽盛宴,居然還有嚴肅的宗教和人性討論,這樣的劇我只想向天再借五百部。
可能索倫蒂諾大大也聽到了我們的虔誠祈禱,三年後,本劇的續集《新教宗》終於在千呼萬喚中到來。
依然有不輸於前作的超高分,目前豆瓣有8.9分。也依然是由原班人馬打造,保羅·索倫蒂諾執導,裘德洛主演。
這部續集繼承了前作的諸多優點,尤其在視覺上,可以說是青出於藍:
不僅有甚於如畫般的視覺質感,
而且處處是逼死強迫症的刁鑽構圖、大師攝影,
往往鏡頭本身就充滿宗教寓意,每一幀都能讀出隱喻,每一幀都讓人屏息,都讓人感受到創作者的天才構想。
在索倫蒂諾的鏡頭下,梵蒂岡的神聖與莊嚴之美被髮揮到極致。
與此同時,這部劇也依然和前作一樣,處處是金句。
畢竟,主題可始終是宗教、人性和神性。
比如看劇之前已經被圈粉的這段話,對於性與愛的討論:
“性沒有任何價值,因為它即生即滅;而愛很危險,因為它面向未來。”
以及各種極為精闢、詞藻華麗的佈道與獨白。
不過,也不用因此而覺得本劇會太過晦澀;實際上,用現代標準來看,當年的《年輕的教宗》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爽劇”。
梵蒂岡一群老謀深算的樞機主教們,想要推選出一個好拿捏的新教宗做政治傀儡,於是他們選了一個年輕的美國人。
沒想到,這位美國帥哥絕不是個軟柿子。他手段極其高明,在梵蒂岡大殺四方,讓所有蠢蠢欲動的老頭都臣服在他腳下。
他有兩大殺招,其一是信仰。
此人看似離經叛道,實際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極端嚴肅和保守,是個原教旨主義者。
因為信仰太過虔誠,他簡直沒有弱點,沒有漏洞。樞機主教們想要下套整他,人家偏偏完美如聖人。最終老頭們除了吹鬍子瞪眼,都無計可施。
第二個大殺器,則是神蹟。
Lenny屢屢降下神蹟,解開旁人多年心結,甚至讓不孕的女子懷孕……“如有神助”這個詞在《年輕的教宗》裡是真的。
人人都信奉他如神明。甚至於,你會覺得,他不是為神傳達旨意的信徒,他就是神。他是彌賽亞,他是耶穌。
轉到《新教宗》,劇情同樣是一上來就拋下一顆大炸彈——大殺四方、所向披靡的裘花,居然陷入了長達十一個月的昏迷。
是的,你敢相信,本劇的第一主角,在整部劇裡,有大概三分之二的時間,居然都是躺著的嗎?
觀眾們在評論區頻頻發出靈魂拷問:今天的裘花醒了嗎?今天的裘花醒了嗎?今天的裘花為什麼還沒醒?
醒還是不醒,這是一個哲學問題。
好在,裘花缺席的日子裡,我們並不寂寞。
因為索倫蒂諾也邀請來一位新男神,白髮蒼蒼、眼神深邃、每一道皺紋都寫滿演技的老派文藝片男演員約翰·馬爾科維奇。
#恭喜本系列湊齊中老年男神#
史上最受歡迎教宗陷入沉睡,引發無數信徒群情激奮;而樞機主教們照葫蘆畫瓢,又打算選出繼任傀儡教宗。
幾經波折,他們選出了本劇中的“新教宗”,由約翰·馬爾科維奇扮演的英國爵士。
乍一看,這位英國爵士和上一任美國教宗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看起來同樣離經叛道。
新教宗富可敵國,畫著濃濃的眼線,熱愛好萊塢電影、沙朗·斯通和瑪麗蓮·曼森,年輕時還曾經是個朋克青年。
甚至還黑了梅根王妃一把:梅根將爵士視為好閨蜜,每天給他打一百三十個電話請教美妝穿搭,還以為他是gay。(標準的索倫蒂諾式黑色幽默)
兩位教宗都有同樣嚴重的原生家庭問題:原教宗是一名孤兒;而新教宗也在多年遭受父母的冷暴力,只因他們更愛其早逝的雙胞胎哥哥。
這或者也是某種暗示:他們都失去了家庭之愛,才來尋求上帝之愛。
然而,相似的靈魂,卻開出了截然相反的花朵。
在這一季裡,很遺憾地,新教宗並沒有重演美國教宗的神蹟,沒有鐵血手腕,沒有大殺四方,沒有肅清梵蒂岡;恰恰相反,他毫無作為,放任自己手下的樞機主教們爭權奪利。
誰捏出了他的把柄,他就對誰大開方便之門。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小人得志的神父們得意洋洋地上位。
官僚化、世俗化、老齡化、孌童、濫交……這些原本被壓制的醜聞又捲土重來;連修女們都開始罷工鬧革命。
拋卻內憂,還有外患:宗教式微,反被意大利政府不斷施壓;伊斯蘭極端宗教主義也在虎視眈眈。梵蒂岡風雨飄搖,在失去自己的世界版圖。
面對這所有的一切,新教宗居然都毫無作為。
他是一座易碎的瓷器,是精緻而腐朽的傀儡。
是因為無能嗎?實際上,他並不蠢,他也可以做好看的演講,也能得到信徒的愛,他只是選擇了墮落、無作為和死氣沉沉;這是他的處事原則。
換而言之——他就是太喪了。
宗教沒落、信仰缺失是時代的大勢所趨,他看到了這一切,也不再打算挽回什麼。
如果沒有《年輕的教宗》作對比,或許我們並不會這麼責備這位新教宗。
設身處地,他確實代表了梵蒂岡的某種常態:他是一名垂垂老矣的白鬍子老頭,他精緻而死氣沉沉,他的功能就是給予長篇大論、辭藻華麗而空洞的演講,而將解決問題的權利留給他人。
這些都恰好符合現代梵蒂岡的真實面貌:它官僚、老齡、世俗,並且腐朽。
只是,在經歷了《年輕的教宗》之後,觀眾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平庸和世俗了。
看到這裡,你也完全明白了索倫蒂諾的狡猾。
《新教宗》名為“新”,講述的卻是最“舊”的戲碼:梵蒂岡孜孜不倦地尋找傀儡教宗,他們在這一部裡終於如願以償。這正是梵蒂岡上演了上千年的現實。
而曾經Lenny所帶來的革命與神蹟,也統統被推翻,萬事都回到原點:聖女淪為妓女;神父不再克己;樞機主教們又開始蠢蠢欲動,勾心鬥角……
這一部講述的是世間所有的墮落。
然而,失去了神意,這才是現實本該有的樣子。
《年輕的教宗》是“造神”的過程;鏡頭近距離地拉到神的身邊,讓我們看到祂有多麼堅不可摧。
而《新教宗》則是更高級的“造神”:創作者遮掩了神的面貌,將神放回了神龕——唯有在失去神的黑暗時代,我們才會更加懷念祂的存在。
這不是去偶像化,也沒有人會遺忘祂;恰恰相反,祂的缺席,才印證了其神秘與偉大。
劇中的信徒在日夜等待Lenny的神蹟;劇外作為觀眾的我們,也同樣虔誠地在期待教宗的醒來。
#等待他再來一出復仇逆襲的爽劇戲碼##不然真的看不下去了#
那麼,裘花最後醒了沒有呢?
我們負責任地告訴大家。
他,醒了!!!
並且,你期待的一切戲碼,在本劇的後半段都不會缺席。
(好的,這才是我們推薦《新教宗》真正的原因。)
在大半季的缺席之後,再次看到裘花登場,你也明白了何謂#飢餓營銷#的魔力。
我們不得不用久旱逢甘霖的飢渴眼神(劃掉),熱切地注視著裘德·洛的臉,並且發自內心地承認,他確實是太帥了,演得也太好了。
他的英俊有一種大理石雕像的質感,那是完全無性別的。
他在發表演講時,會給人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他好像並不是靠嘴巴來發出聲音,而是靠眼睛。
因為,他幾乎不會做出任何誇張的表情,純粹靠微表情和眼神來表演出自己的張力。他始終猶如雕塑一般沉穩、莊嚴、富有震懾力。
而他的眼神同樣是無機質的:那雙眼窩深深凹陷的眼睛裡,既有威嚴,又有慈愛,唯獨看不到任何作為“人”的情感和慾望。
和《年輕的教宗》時期相比,他更像“神”了。
神終於降世了!
然而,“造神”就是索倫蒂諾的唯一表達嗎?
並沒有,否則那就太膚淺了。
對於Lenny來說,這場聲勢浩大的復甦,是耶穌的降臨嗎?是奇蹟嗎?
不,這就是問題本身。
《年輕的教宗》問世時,我們窺見了時代“娛樂至死”的趨勢。
因此,那部劇順應時代,既以“爽劇”的外殼,吸引了一大批觀眾;又在劇情核心裡,表達了完全與之相悖的原教旨主義思想。
來自美利堅的年輕教宗,卻是矛盾的化身:是新的,也是舊的;他是年輕的,也是衰老的。他以娛樂的形式,來闡述一切反對娛樂的信條。
而輪到《新教宗》時,時過境遷,當代人最關注的問題變成了:偶像崇拜,恐怖主義和極右思潮。
於是,《新教宗》用了整整一季的時間,來向我們展示了造神的過程,讓作為觀眾的我們,也陷入到某種偶像崇拜之中。
最終,它敏銳地指出了這一點:任何一種極端狂熱都是危險的,無論被神化的那個人是誰。
即使被神化的那個人是Lenny,他也是同樣危險的。
哪怕他是本劇的主角,哪怕他就是神。
Lenny並不危險,他卻製造了危險。
他帶來了偶像崇拜,而當他的信徒們變得空前狂熱,也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這造成的負面影響,似乎和伊斯蘭極端宗教主義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即使,無比諷刺的是,前者們信仰的確實是真正的神。
最終,在這座空前華麗的宗教舞臺,索倫蒂諾最終所講述的,卻是一個無比現實的故事——
宗教的沒落和世俗化,才是這個時代的必然。
《年輕的教宗》是偶然和巧合,《新教宗》才是必然。神蹟不能改變人,這也不再是一個靠神蹟來得到救贖的世界。
人終要自救。
作為神,降臨而歸去,才是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