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飛:胸中丘壑 筆下雲煙——讀羅奇的山水畫

老子有言:“圖難乎其易也,為大乎其細也”。成就一件事的前提是看其是否從最容易的事情入手,繪畫亦如此,山水畫家羅奇的藝術經歷便可說明這一點。

初見羅奇的作品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盛大氣象,觀之很容易使人與作品產生情緒上的共鳴,這並非因為他畫的是山水而自然地就具備這種氣象。氣象是作品中自然流露出的內在氣韻和風格,是創作者品格修養的具體反映。評價一件作品的好與壞往往看作品能否觸動觀者心絃,與之進行情感上的碰撞。由此可見,羅奇的作品絕非一日之功所能企及的。

羅奇自少年懵懂時期便對圖畫有特殊的情趣,由於生在農村,何為美術、如何美術與他更是了無認識。但這絲毫擋不住他對美的追求和探索,從最初用樹枝在沙地上描繪圖像到用鉛筆在白紙上作畫,他嘗試著用各種工具去表現自己內心對美的認識。剛滿15歲,他就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河南開封藝術專科學校,完成了他從朦朧無序的個人探索到專業院校正規學習的轉變,從此,真正的藝術之旅與他如影隨形直至今日。

“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捨,金石可鏤”,許多藝術家窮其一生研究一個領域至老都不懈怠,吳昌碩、黃賓虹、齊白石等等莫不如此。可見藝術門類中的一個支點足以是一座永不枯竭的寶庫,後人用之不竭。黃賓虹承古納新,筆下創造的山水畫蘊涵著深刻的民族文化精神與自然內美的美學取向。齊白石衰年變法,以魚蝦瓜果為題材開創了大寫意花鳥畫寫意的新境界,可謂前無古人。一代代藝術家不懈地追求是傳統藝術得以傳承的基石,一個畫種的不斷創新是藝術永不枯竭的源泉。無論藝術家選擇哪個畫種作為自己的創作對象,永遠不可割捨的是對中國文脈的真誠熱愛和虔誠追求,正如黃賓虹所說:畫有民族性,雖因時代改變外貌,而精神不移。

前人所樹立起來的典範猶如一座燈塔時刻引領著羅奇一步步向藝術的高峰攀登。在最初的藝術生涯中,或許是出於工作的需要,他並沒有固定自己的繪畫語言,山水、人物、花鳥無不涉獵。在新疆十幾年的軍旅生涯中,羅奇所從事的工作也多與美術有關,他先後做過美術教員、圖書管理員、宣傳幹事、美術編輯等,工作認真負者,一絲不苟。在生活的積累中,無形地錘鍊了他對藝術的深刻認識,也磨練出他剛毅、豪放、豁達的性格特點,這或許正是他最終選擇山水畫作為自己繪畫語言的原因之一。

中國山水畫是講求“氣韻”的一門藝術,氣韻生動、渾厚華滋是一件優秀作品應當具備的元素。而站在前人的高度如何使自己的作品既符合要求又要與前人有所不同,這是擺在羅奇面前多年的課題,他潛心研究繪畫史論,精研歷代筆法,最終把自己的追求定格在對筆墨的“變”字上,只有“變”才能脫去凡俗,達到至高境界。觀羅奇的山水畫,多取法於宋代,以描繪北方山川為創作對象,生動地再現了北方雄渾壯闊的自然山水景象。在用筆上,他多種皴法並用,筆鋒有“萬毫齊力”之勢;在用墨上,他枯溼濃淡並舉,虛實相生,虛中藏實,實中有虛;在構圖上,他多采取傳統的散點透視法,尤其是表現大幅作品,氣勢恢宏、大氣磅礴。仔細觀察,作品畫面多采用宋人手法,但又融入了當代元素,觀之即厚重又生動。山石皴擦蒼勁有力、厚重沉雄,墨色點染豐富多變、生動有趣。所繪畫卷常點綴橋樑、樓宇等具有當代元素的內容,增加了時代氣息,偶有遊人穿梭山澗,又增強了作品的生活信息。整體來看,羅奇的山水畫繼承了傳統,又緊隨時代,在技法上他做到了古為今用,在造境上他做到了融古化今,可謂是“文章氣象難形容,騰龍翥鳳遊秋空”(元耶律楚材語)。

羅奇的山水畫與觀者能產生共鳴,最重要的一點還在於他作品氣脈的連貫性,在於他用筆的“無法中有法”、“亂中不亂”。看似山石林立,樹木橫生,實者每處都氣脈相連,行“不齊之齊”之道,在遵守中國傳統繪畫的本源之時,他又“入規矩之中”而又“超規矩之外”。畫面密處“密不通風”,但有立錐之地,不使人感到窒息;疏處“疏可走馬”,但不空曠,虛處藏景,令人回味。

黃賓虹說過:“‘山水我所有’,這不只是拜天地為師,還要畫家心佔天地,得其環中,做到能發山川的精微。”這“精微”便是道家老子所說的“為大乎其細也”的“細”,氣勢恢宏的構圖固然重要,然而,對山川的精微提煉,做到了然於胸也是一位畫家應具備的基礎素質。羅奇的作品不是盲目的創作、隨意的塗抹,而是經過仔細的觀察,細緻的體悟後,把自己所見所思所想化為自己語言,訴諸於筆端。

為了專心投入自己熱愛的繪畫事業,1999年,羅奇依然辭去公職,從此安心從事自己熱愛的繪畫創作。他從2001年開始,用了12年的時間沿著長江、黃河一路寫生觀察,收集資料,最終圓滿完成230米《萬里長江全景圖》及260米《萬里黃河全景圖》長卷。老子言“天下難事,必作於易”,但還說“天下大事 必作於細”,為了兩幅長卷的創作,羅奇花了自己十餘年的心血苦心孤詣,相信終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羅奇平時為人低調,生活平淡,唯與繪事相伴,常陶醉其間,優哉遊哉。或許這正是中國繪畫所需要的寧靜、淡雅,方能致遠的妙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