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裡人沉迷於追一部宮鬥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鬥爭。
而紫禁城作為最高權力角鬥場,權謀機變最深的地方,發生這裡的宮鬥,應該是最爾虞我詐、最高深莫測。
這宮鬥,那都是高(ren)手(jing)對決,招招要命。
但《延禧攻略》的宮鬥……
大庭廣眾,瞪著大圓眼,叭啦叭啦地飈狠話。
陰謀詭計不藏著掖著,卻全寫在臉上,每個眼神都透露著要殺人。
這都不應該是宮斗的表現。
所以,儘管《還珠格格》裡也有惡毒的皇后、腹黑的嬤嬤,但我們不會稱它為宮鬥劇。
要知道,我們對宮鬥劇是有要求的。
因為我們在14年前就見識過,什麼是優秀的宮鬥劇。
金枝欲孽
比起《延禧攻略》的為鬥而鬥,鬥得有點無厘頭,鬥得敲鑼打鼓,
《金枝欲孽》雖是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手段,但也各有各的故事。愛恨糾纏都不是無緣無故。
別的不說,就劇裡繡在絲帕上的那首《卜算子》就已甩其他宮鬥劇幾條街。
不愛宮牆柳,只被前緣誤。
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無從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江上泛扁舟,妾願隨君往。
一首詞就是一個故事。
14年過去,說起《金枝欲孽》,我腦海裡第一個回放出來的鏡頭,就是孔武(陳豪)他們駕著馬車,載著玉瑩(黎姿)、爾淳(佘詩曼)和一班秀女奔赴紫禁城的畫面。
好像馬上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改變命運成為人上人,其實卻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俯仰由人,不能自主。
後來才知道,原來這首詞是改編自南宋營妓(官妓)嚴蕊的《卜算子》,一首嚴蕊自陳心跡的詞。
原詞是這樣的: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
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嚴蕊寫下這首詞的背景,本身也是個讓人唏噓的故事。
嚴蕊是南宋有名的官妓,才思敏捷,號稱色藝冠絕一時,很得當時的台州太守唐與正的賞識。
這位唐大人在得知嚴蕊厭棄營妓生活,渴望自由的心願後,還答應她會尋機會讓她脫離營妓,重獲自由。
可偏偏因這位太守大人因為打擊豪強姦惡,得罪了不少人。
按照當時宋朝的律法,凡官府舉辦酒宴,可召官妓歌舞,但不得夜宿留寢,違者律處。
他的政敵捏造他與嚴蕊同居,堂堂太守大人卻與一個下賤官妓亂搞男女關係,有違律法綱常,大逆不道。
嚴蕊被軟磨硬泡、嚴刑拷問一個多月,被打得遍體鱗傷,但她沒有說一句誣陷唐與正的話。
當時宋人的筆記《齊東野語》是這麼記載的:
嚴蕊被“”施以鞭笞,逼其招供,兩月之間,一再杖,幾死。”
嚴蕊寧死不從,並道:“身為賤妓,縱合與太守有濫,科亦不至死;
此事朝野議論,最終震動到皇帝宋孝宗那裡。皇帝改派岳飛後人嶽霖任提點刑獄去審理此案。
嶽霖查明真相後,釋放嚴蕊,問其歸宿。於是嚴蕊作了這首《卜算子·不是愛風塵》。
在權力鬥爭中,要數有用的東西有很多:威權、心計、手段……
而最沒用的東西只有一個,那就是原則。
在《金枝欲孽》裡,沒有完全的好人,也沒有完全的壞人。大家都在“叢林”裡,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她們鬥得天翻地覆。然而最後,她們都是輸家。
若得江上泛扁舟,妾願隨君往。
真愛和自由,她們都沒有得到。還把那個不愛宮牆柳的自己給輸掉了。
其實,如果一部宮鬥劇看完後會讓人對裡面哪個人物恨得咬牙切齒的話,那它肯定不是一部優秀的宮鬥劇。
優秀的宮鬥劇是讓人知道,儘管爭鬥的漩渦要卷盡每一顆浪花,但浪花不是沒有得選擇。
讓人感動的不會是那些心計和手段,而是在那無間地獄裡依然閃耀不滅的人性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