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薩八廓街的東南角上,坐落著一棟格外顯眼的黃房子,
瑪吉阿米,在藏文裡意為“未嫁娘”,出自倉央嘉措《在那東方山頂》一詩,其實它並不是倉央嘉措情人的具體名字,而是代指純潔美麗的姑娘。
拉薩八廓街,白色建築中的一點黃色格外引人注目
瑪吉阿米酒吧
在這樣一個並不多情的夜晚,我坐在瑪吉阿米酒吧裡啜飲一杯青稞啤酒,醉在窗外皎潔的月色,恍惚中靈魂溯回到了“300多年前”...
酒吧洋溢著友誼、溫暖和歡樂、自由,老闆娘央宗釀得一手好青稞酒,她做出的酒不論是頭道的、二道的、三道的,都一樣清涼、醇香、酸甜,姑娘們喝了臉蛋微紅,小夥子喝了醺醺欲醉。
環繞一週,目光會不自覺得停留在那個固定位置上,一位俊俏的長髮少年郎,身穿綢緞華服,手戴戒指,與身旁美麗的女子說著無盡的甜蜜情話,把酒言歡,那臉上肆意徜徉的是輕鬆愜意與濃濃愛意。
誰也不會想到,就在一刻鐘前,他在神聖威嚴的布達拉宮,悄悄地褪去達賴冠服,換上綢緞便裝,緊張得像只小老鼠一樣從側門遁出,直到酒吧才終於抒了口氣,恢復了他原本就放浪形骸的天真與赤誠。
沒錯,那就是倉央嘉措,彼時他不會想到,身為六世達賴的自己竟然是後來中國17世紀最負盛名的兩位愛情詩人之一(另一位是納蘭容若)。
倉央嘉措畫像
酒杯清脆的撞擊聲中,倉央嘉措在想些什麼?又在對情人說著什麼?
他或許在想:
“不要說持明倉央嘉措 / 去找情人去啦!/ 其實他想要的 / 和凡人沒有兩樣”
喃喃對情人唱著他由心底流淌出的詩歌:
“只要姑娘你在 / 酒就不會喝完 / 少年我的希望 / 自然寄託在這裡”
抑或是幻想奢求更多:
“我那心愛的人兒 / 若是能終身偕老 / 就像從大海底下 / 撈上來一件奇珍異寶”
是的,終是奢求太多。
倉央嘉措,1683年(清朝康熙年間)出生於偏遠的鄔堅林地區一個信奉紅教(寧瑪派)的家庭,擁有無憂無慮、聰慧機敏的童年,如果不是被選中作為轉世靈童,倉央嘉措或許娶一位美麗的女子,浪漫而又安穩地過完此生。
然而命運自有安排,倉央嘉措14歲時被當時西藏大權在握的攝政王第巴·桑結嘉措認定為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並在布達拉宮舉行坐床典禮,成為黃教(格魯派)的領袖。與紅教不同的是,黃教不允許僧人結婚。
雖然擁有六世達賴的尊貴身份,但彼時正是西藏政治風雲變幻、波譎雲詭之際,桑結嘉措野心昭然,把持西藏政教大權,甚至為平衡局勢維護自己的權力
所以倉央嘉措雖然學習了諸多宗教經典,但在政教中更多地是充當了一個傀儡的角色,六世達賴的身份也成為了桑結嘉措權力棋盤中的一枚棋子。
布達拉宮
在拉薩行坐床禮之前,倉央嘉措曾有一位初戀情人,受命運捉弄,情人遠嫁他方,倉央嘉措披上華麗的聖裝卻被戴上了心的枷鎖。在自由的渴望中,
他困惑:
“觀想的上師面容 / 很難出現在心上 / 不想的情人容顏 / 心頭卻明明亮亮”
他疑問: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埋怨:
“第一最好不見,免得彼此相戀;第二最好不識,免得彼此相思”
隨著桑結嘉措與拉藏汗的矛盾鬥爭激化,1705年(即倉央嘉措22歲時),戰爭爆發,最終以桑結嘉措兵敗被處死告結束,身為棋子的倉央嘉措也無疑被殃及,拉藏汗向康熙皇帝誣告倉央嘉措沉迷酒色、行為不檢為“假達賴”,請清政府罷黜。為平衡西藏政局,康熙帝命倉央嘉措押往北京,在途經青海湖時倉央嘉措病逝,年僅25歲。
康熙畫像
大多數的六世信徒,或許對這樣的結局安排並不買賬,人們更願意相信,倉央嘉措在行至青海湖時遁走,從此山高海闊,恣意遊走於天地間,快哉樂哉!
倉央嘉措,可謂是佛家不幸而詩家之大幸,他的詩,由靈魂中雀躍而生,朗讀吟唱起來美好動人,似一把利箭戳穿這滾滾紅塵,放射出生命的熠熠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