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夜深,風有點冷

第五屆龍少年文學獎作品

廣東省汕頭市潮陽第一中學——林曉青

烈日下,我汗流浹背,額頭的汗不停地在我臉上滑下,瞬間又被吹乾。我的手雖舉著以抵擋刺眼的陽光,卻依然需要緊皺眉頭、眯著眼才能看清前方。

"弟弟,回去吧,太陽那麼大。"

我只搖了搖頭,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一堵牆轟然倒下。煙塵夾在風裡,急速漫了過來,我把頭撇開以躲避灰塵,不經意間看到身旁的父親緊皺眉頭。

回到出租屋前,堂弟揮著手向我飛奔,"哥哥……"我隨即蹲下迎接他的擁抱。堂弟背後的父親和小叔在煙霧繚繞中談笑風生,腳下零散著菸頭。

"哈哈,你那時砌石的功夫可比我好多了,那舊房的磚幾乎都是你和爸砌的。"小叔有些許赧然地說。

父親大笑,將右手的煙夾在左手,騰出手來沉沉地拍在小叔肩上,"是啊!不過你也不遜,泥都是你和的……

正聊得起勁,奶奶堆著滿臉笑容從門裡走了出來,目光溫柔地落在小叔臉上,"房子拆都拆了,要迎新房了,你們還懷舊啥。"臉繼而轉向低著頭摸鼻子的父親,"大,你說這樓層怎麼分,我跟著小的過,要照顧小小,是希望能在低點的樓層……"

看著奶奶滿臉僵硬的笑容,我突然覺得那樣笑肌肉不泛酸麼?低頭看看堂弟,便牽著他離開,身後傳來父親沒有底氣的話語,"這個,不是早就說好的了嗎,抽籤呀,這,臨時改,也不知孩他媽肯不肯……"

傍晚的主房裡傳來母親潑婦罵街般的嚷嚷,"不行,這是明白著訛我們!"接連是父親一陣模糊的喃喃,"藉口!說好的第一層就給媽,她還想再低?呵!"母親連連冷笑,"你弟和弟媳的狼子野心我還不曉得?"父親的低喃斷斷續續夾在母親尖銳的嗓音裡,"我要公平!要公平!晚上就抽籤!"

七月的夜晚格外涼爽,月冷清清地掛在黑夜裡。

父親靜等著小爐子裡的水開,小嬸和奶奶雙手纏繞、有說有笑,而小叔時不時盯著父親的臉龐,似乎有些緊張,微抿著嘴,但又彷彿在竊喜。我的眼神四處尋找母親,這時母親踏著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步伐走來,拉了張椅子坐在了不遠不近處,鼻孔略微朝人,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此時的母親真像戰場上單槍匹馬的將軍,銳不可當,父親則像是那陣陣蕭索的風沙。

父親從容地衝好茶,"喝吧。"

一衝下去,場面開始安靜,小叔不經意間搓了搓手,"這樓層,既然媽跟著我們,她又想在底層,不然,呵呵,"他望了望父親,"這二樓就直接給我們?"

父親不看任何人,只盯著爐子下撲朔撲朔的火焰,也不開口。

“哼,呵呵。”母親有些近似無情地笑。

"這不,"小叔的手搓得微微發紅,但始終沒看母親,"這不,媽主要是要照顧小小,爬樓確實有點累……"

沒人接話,場面一時有些尷尬,小嬸輕輕推了下奶奶,奶奶盯向父親,"給句話,大,你要是體諒媽…… "

"哈哈哈,哈哈哈"奶奶的話突然被打斷,真是盪漾在風中令人冷得哆嗦的笑聲,母親的眼神直逼奶奶,"什麼體諒!你們的心思我還不明白?"奶奶瞪著母親,"你插什麼嘴!"

"明白人說明白話,咱不要拐彎抹角。"母親氣勢凌人,"要麼第一層給你,其他的抽籤,要麼全部平分抽籤。我們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奶奶氣得站起,眼瞪得銅錢般大小,狠狠剜一眼母親,瞪向父親,良久,父親不曾抬頭,只道:"抽籤吧。"奶奶拂袖,"不孝兒!不孝兒!"

父親提著茶壺的手有些遲緩,泛白的指甲久久不能恢復,直至奶奶消失於大門裡。母親大笑離去。小叔和小嬸對視小會兒,開始訕訕而笑,"哥,那,那就抽籤,露有些重,那我,和你弟妹就先回屋了。"

父親點了點頭。

就剩未曾開口的我伴著父親。父親嘆了口氣,"來,喝茶,這茶好,正宗著呢。"一小杯燙得我不敢近嘴的茶就被父親一飲而下。

一杯接一杯,苦澀在嘴裡微微暈開,父親臉上露出了微笑,"小時候可沒這麼好的茶,你奶奶和小叔都知道我喜歡茶,一遇到好一點的茶,就會喚我去喝。"說完父親輕搖頭。

夜深,風有點冷。或許該回家,不然要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