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看上去是一部好劇

如果不是被漏洞太多的細節拖垮,接檔《脫身》的電視劇《面具》本該是近期最好的諜戰劇。

《面具》是帶著拍好劇的誠意來的。全劇沒有小鮮肉,不撒狗糧不發糖,不玩套路,不請大腕打醬油,拼的就是演技和故事。

《面具》開局即困境:祖鋒飾演的男主角李春秋,是一個蟄伏了十年的軍統特務,目前身份是哈爾濱市公安局法醫科科長。1948年,哈爾濱早已被共產黨牢牢掌控,祖鋒也沉溺於有妻有子的平凡日子。恰在此時,他突然被組織喚醒。從此,歲月靜好再也沒有,重入刀光劍影,行在生死邊緣。一個小人物,一個有著暗黑烙印的小人物,開始了他的左右掙扎。

劇如其名,幾乎所有的人都包裹在面具中。李春秋外表溫厚老實,實則壓抑沉鬱。他必須忠實於黨國,但又想過回普通人的生活,想要持守住特務不可能持守住的道德底線。梅婷扮演李春秋的妻子姚蘭,看著是賢妻良母,對丈夫卻異乎尋常的冷淡。侯勇扮演的市公安局偵查科丁科長,為工作廢寢忘食,連女兒都顧不上照看。在察覺李春秋行為可疑後,丁科長以一己之力,窮追不捨。但他在關鍵時刻的粗枝大葉、屢屢失手,又讓人深深懷疑他的真實目的和身份。

祖鋒扮演李春秋,表面上是一位法醫科科長

不僅僅是主角們帶著迷霧重重的面具。積雪壓城的哈爾濱,一片肅殺的土灰色裡,似乎還潛伏著很多沉睡多年的特務,他們和男主一樣,亦人亦鬼,帶著不能洗去的黑色烙印。但順著這些反派小人物的內心,竟然也感受到他們與平凡人一樣的,有著生的眷戀,愛的渴望,死的恐懼。於是,也開始關注這些活在地下的螻蟻,最終的命運是什麼。

這個和《風箏》看著相似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故事,沒有《風箏》追求的深度,增添的,是真實的煙火氣。

侯勇、句號、杜志國幾位實力派演員的盡職出演,也讓這一場諜影重重的迷霧變得真實可信。男主演祖鋒更是發揮穩健,氣壓全場。他一貫收斂剋制死水微瀾的戲風,自然是很吻合男主角李春秋的性格定位。但李春秋不同於李涯(《潛伏》)也不同於崔中石(《北平無戰事》),總是那一瞬間的陰沉,暴露了這個卑微的小特務複雜反常的內心激盪。

侯勇飾演偵查科丁科長

可是《面具》終究也沒能成為一部佳作。這個看似真實特別的諜戰世界,只可遠觀,不可細品,因為它千瘡百孔,漏洞百出。

既然在生死邊緣遊走,男主自是不斷陷入危機四伏。但坑挖好了,編導卻沒有填坑的能力,每一次的危機都以極度可笑神奇的方式收場。

男主的昔日助手老孟因為想叛離組織而被擊斃,並被製造成車禍假象。老孟媳婦受了男主的矇蔽,以為老孟是畏罪潛逃。在偵查科丁科長來詢問情況時,沒有暴露老孟和男主的關係。丁科長馬上放棄了這條線索。但問題是,遺體是要交還家屬的。遺體縱然面目全非,但家屬也會從身體特徵認出老孟本人。這時候,家屬就會明白自己被男主欺騙了。男主的暴露是顯而易見的,只有編導才敢這麼睜眼瞎。

後來,女主的單位同事掌握了男主是特務的鐵證,要把鐵證當面交給丁科長。危急時刻,女主湊巧拉著這個同事上天台談私事。結果,這個同事為了撿現金,一腳滑下房頂摔死了……

男主受命喚醒一個沉睡十年的特務,沒想到特務已向丁科長倒戈,是公安局的線人。雙方在電光石火間都意識到危險,展開廝殺。男主處於下風,眼看小命就要交代了。沒想到,這個特務又失手加腳滑,一摔斃命。

一個反水的特務從組織那裡聽到男主就是公安局潛伏的內鬼後,幾次三番要向丁科長告密。但每次告密,這個特務都死活不說名字,提了一堆條件又自己放棄,反反覆覆,拖拖拉拉。一直等到組織準備好小型手榴彈,並且準確找到他打電話的電話亭,他才得償所願領了盒飯。而且,時機就是那麼剛剛好,他嘴裡的“李春秋”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熱乎乎的盒飯就送到了。

反正,不是神奇的意外和巧合,就是丁科長的如期上當,再不然,還有他的頭頭保密局哈爾濱站站長鼎力相幫。故事發展到後來,李春秋的安危已毫無懸念,男主光環照亮宇宙星辰。

梅婷飾演李春秋的妻子姚蘭

本劇還召喚出了很多神級技能。一個碩大的金戒指,竟然可以被女特務卡在喉嚨裡。一番劇烈的咳嗽後,金戒指又被順利吐了出來。這難道不是醫學界的奇蹟?

女主和男同事在天台談判。大概是因為劇組拍不出全城冬季的遠景,露天樓頂的背景居然是張華麗麗的大幕布。其實,明眼的觀眾早就看出這部雪地說話嘴裡不冒白氣的劇是“假裝在冬季”,但一定要搞出這種TVB復古款特效來欲蓋彌彰麼。

老謀深算的保密局哈爾濱站站長魏一平(杜志國飾演),也是一個腦回路清奇的存在。工廠女工趙冬梅家裡有一份昔日特務藏著的沉睡者名單。先不說這份名單為什麼要跟火車票一樣搞實名制,這個一貫狠辣的老特務突然變得非常紳士,連溜門撬鎖的招都捨不得用了。年輕女工趙冬梅白天上班晚上兼職,有大把時間留給特務們去搜屋。但是魏一平非要強行讓禁慾系男主實施美男計,搞了一出勉強尷尬的浪漫出軌。

杜志國飾演保密局哈爾濱站站長魏一平

這個站長平時對男主嚴加保護,把可能暴露男主身份的人都清除乾淨,似乎要委男主以重任。但一轉眼,他又總要逼著男主去幹一些很可能暴露身份的事情。這些事情,明明有更合適的人選,根本無需男主這個公安局臥底親自出馬。站長對下屬這樣又愛又虐,難免讓人疑心啊。

《面具》的另一個重大缺陷,是女性角色的集體失色。在這場迷霧重重的廝殺裡,男人們成了絕對的主角,幾乎所有的女性角色都黯淡無光,她們要不就對男人們死心塌地,要不就很快成為男人們廝殺的工具和犧牲品。即使是上演了出軌戲碼的女主角梅婷,也因為情節與故事主線的脫軌,沒能為本劇帶來更多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