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高中,16 歲的她第一次感到孤獨

中考結束後被媽媽強迫帶到日本上高中,曾經的校園風雲人物林靜華在十六歲開啟人生新的篇章,在這所看似美好的日本高中,她發現要理解並學習的新事物居然這麼多......

而她更不會想到,前方會有怎樣的劇變在等待著她。

記林靜華的日本高中生活

Yohi

林靜華翻了個身,虛眼看到床頭上的電子鬧鐘,7 點十分,她還可以遊刃有餘地懶一會兒。如果是在中國,此刻她已經一手拿著包子一手拿著豆漿奔赴在去學校的路上了。但現在她在日本,沒有早自習,沒有晨讀,她已經享受了十多天的自然醒。

「靜華,飯好了,自己下來吃,記住下樓梯的時候動靜小一點,別吵到外婆。」

媽媽輕輕推開門,又輕輕關上,再輕輕下樓。在中國的家裡,媽媽站在門口像個擴音喇叭:「林靜華,再不起床就遲到了!」有時爸爸也會遭殃,「林振民你還不起床!女兒這麼懶就是學你!」

林靜華打了個哈欠從被窩裡坐起來,才來的幾天她睡不習慣榻榻米,總覺得睡在地上不踏實,媽媽在鋪蓋下加了層棕墊才適應了。外婆經過門口掃了一眼,說她染了一身中國人的毛病。林靜華翻了翻眼皮,小聲用中文嘟囔「本來就是中國人」,立刻被媽媽瞪了一眼,媽媽不許她當著外婆的面說中文,「不禮貌」。她感到寄人籬下的委屈,她不想住在這棟老房子裡。媽媽帶著強制性的語氣安撫她,「這是媽媽出生的地方,當然也是你的家。」

中考過後,林靜華和她的「山茶花姐妹」一同去迪士尼玩了兩天。一回家父母就通知她,高中去日本讀。

林靜華是混血,不是一般意義的人種混血,而是國籍混血。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青年時代帥氣的父親被公司派往日本進修認識了母親,帶了個媳婦回國,事業家庭兩不誤。說來也巧,父母都姓林,父親林振民,林是樹林的林;母親林真理子,林是はやし的林。所以林靜華的名字很討巧,很中式,但到了日本也不算奇怪,名冊上靜華兩字是用片假名拼寫,顯得很新潮。這點是她的新同學加藤告訴她的,雖然她不理解為什麼一樣發音的片假名就比平假名看著洋氣。

本來林靜華下定決心考取離家不遠不近搭乘地鐵半小時就到的省重點,她充滿信心,畢竟是班裡的英語課代表,模擬考成績始終在全年級上游至頂級前十徘徊。

她和「山茶花姐妹們」約定,就算各自進了不同的高中,每週也要見一次面,毀約的人要請所有人喝星巴克最貴的飲料。之所以叫山茶花姐妹,因為軍訓時她們一起在地攤上買了仿香奈兒款的塑料拖鞋,此後就以「山茶花姐妹」之名結團。當初立約的時候林靜華嚷得最兇,沒想到她是第一個毀約的。

林真理子的爸爸,也是林靜華外公,開車時被撞了。其實是外公撞了別人。老頭近年的老年痴呆症越發嚴重,經常買東西忘給錢,記不得回家的路,這次還把鄰居家的車當成已經報廢十多年的自個的車開走,撞到正在等紅燈的幼兒園接送車。幸好速度不快,老人孩子都沒事。林靜華的外婆打電話到中國,跟真理子表示自己一人管不住老頭,老頭脾氣硬又怪,還拿屎糊人臉,連著氣走兩個護工,再沒人敢接照顧他的活。

掛了電話後真理子就哭了,她和爸爸感情深厚,父女關係比母女關係更好,她為不能在生病的爸爸身邊給予照顧而自責難過。林振民回家,看她有心事,問了好久才問出個大概,便讓老婆帶女兒回孃家,正好他馬上要去阿聯酋出差,沒個兩三年回不來。所以正當林靜華在上海迪士尼玩得正嗨的時候,她媽已經在打包她倆的行李準備去日本。

在上海飛往東京的航班上林靜華哭得鼻涕打泡,真理子不停安撫她,「你也是日本人呀,你也待過日本,媽媽可是在日本懷的你」,這種話對林靜華根本沒用,她對日本零記憶,從小說中文,雖然在真理子的誘導下日語也流利,但思考問題時還是用中文組織語言。她想念她的山茶花姐妹,想念加了很多鴨腸的鴨血粉絲湯,想念那個原本會和她一同進省重點的校草,雖然校草不認識她。

「這是暫時的,咱們家不還在南京嗎?高中畢業了,你想考日本的大學還是中國的大學都隨你便。」這句話終於把林靜華的眼淚止住了。想想自己還有選擇機會,反正還會回來,她不悲泣了,開始幻想自己作為轉校生會不會引起什麼轟動,日本的高中生活是怎樣的,像影視劇裡描述地那麼雞血滿滿嗎。想著想著,擔憂中有了一絲喜滋滋的期待。

母女倆先在東京逗留幾天,真理子帶著女兒辦了一些手續,又買了一堆東西。林靜華對東京挺好奇,畢竟是另一個國度,感覺氛圍和步調同在南京時完全不一樣,但她又說不準到底哪裡不一樣。只有一點能直觀表述:老人太多了。走在據說是年輕人最喜歡的一條街道上,迎面走過來的至少有一半是白髮人。她和媽媽進咖啡廳休息,掃視一圈,除了她和吧檯的服務生竟然就沒有同齡人了,當時還是日曜日,週末。「別東看西看的,不禮貌。」落地日本後,真理子就只用日文跟女兒交流,林靜華故意用中文回話。

自打得知自己要被強行帶到日本後,林靜華對父母有了牴觸情緒,關於去日本的事項一概沒問真理子,等著真理子主動告訴她。她想當然的以為會在東京上高中,結果被帶到了東京附近的千葉縣的木更津,這感覺就像本以為會去北京,結果去了北京附近的河北省的廊坊,無關乎城市好壞,而是心理感受。她耷拉著臉,為自己將在日本鄉下念高中感到絕望。但到了木更津,卻發現和想象中的鄉下不一樣,除了人少建築矮,和城市沒有太大區別。

真理子帶著女兒回到十多年沒再踏入的家,林美穗立在門口注視著女兒和孫女走到跟前。林靜華知道這個清瘦的老太太是外婆,她以為會看到外婆和媽媽相擁而泣的場面,結果老太太很隨意地把她倆迎了進來。

「媽,這是靜華。」「我知道,16 歲了吧,長得真高,像你丈夫。」林靜華乖乖喊了聲外婆,老太太點點頭,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她眼睛不大,因上了歲數皮膚不緊實,上眼皮鬆懈地壓著睫毛,看起來眼睛細眯一條縫,林靜華判斷不出她到底在看哪兒。

一聲杯子落地的動靜,真理子看了看林美穗後趕忙上樓。林靜華好奇地跟在後頭,在走廊盡頭的主臥門口看到患上痴呆的外公。老頭從外表上看不出異常,但他認不出真理子,不讓女兒碰自己的杯子。真理子抓住他的胳膊熱切地迎上臉反覆念著:「爸爸,我是真理子啊!」老頭愣愣瞅了兩眼,終於似懂非懂地讓女兒收拾他製造的殘局。

這是棟木製的老房子,據真理子說是外公的爸爸親自修建的。這一代有許多相同的老房子,低調地躲在羊腸小巷裡。一樓是廚房和客廳,推開廚房的後門還有一塊二十平左右的小花園;二樓有三個房間,只有主臥住了老夫婦,另外兩間房都空著,一間是真理子未婚前的臥室,一間是真理子已死的哥哥光司的臥室。真理子決定住進主臥,方便照看父母,反正是榻榻米,只要晚上添一床鋪蓋就行,這樣林靜華就有兩個房間可選。她想要光司的臥室,只有這間房配備真正的床,而且比另一間大,還有小陽臺和一架鋼琴。但真理子把她拉進小臥室講悄悄話,說光司那間房最好不要碰,林靜華以為媽媽要講靈異故事,結果卻是無趣的「外婆不願意有人動你舅舅的東西」。「我不是『人』,我是她孫女。」「連媽媽都不能隨便進來,你這個小孫女也不能破規矩。聽話,媽媽的臥室更涼快。」

隨著開學時間越來越近,林靜華本來無所謂又帶了點期待的心理漸漸被畏懼包圍,沒有具體害怕什麼,就是對未知的不信任。她之前在網上查過日本高中到底如何,不同人有不同回答,讓她知道日本的高中分私立和公立,私立和公立肯定不一樣,但私立和私立也不一樣,根據不同地區不同集團甚至會產生截然不同的規定。而所有回答,沒有一條是關於「東澤」她即將上的私立高中的信息。真理子看女兒一臉乏味枯燥的模樣,以為是她不喜歡新環境的緣故,便帶著林靜華逛遍了木更津所有叫得上名的景點,希望女兒能喜歡自己的家鄉。

臨上學的前一天,真理子帶林靜華去了海螢。這是個人工島,修在橫跨東京灣的高速公路上,可以看見羽田機場起起落落的飛機,遠眺對面的東京和橫濱,有時天氣好了還能望見富士山。但林靜華去的當天,天氣不太好,富士山沒看到,傳說中瑰麗壯觀的落日也沒看到。真理子為沒能讓女兒一飽眼福有些失望,但林靜華覺得不虛此行。島上有很多小吃店,她吃得很開心,還跟一對來度蜜月的中國夫妻聊了挺久,直到被真理子拉走那對夫妻才發現她是日本人,至少她媽跟她說日文。

第一天去上學,真理子開車接送。由於在辦手續上花了時間,林靜華比其他同學晚到兩週。雖然沒在真理子面前露怯,但林靜華心裡很緊張,緊張到上唇方肌都在抖動。她鼓了鼓臉,深吸一口氣,跟在班主任身後進了教室。班主任是個教數學的白胖子,姓內村,豐盈的脂肪把他的臉頰填塞地像嬰兒一樣鼓起來,看不出確切年齡,說他二十多,三十多,四十多,都行。內村跟真理子說了一堆「孩子在我們學校您就放心吧」之類的客套話,林靜華從未看過姿態如此低的班主任,懷疑他是不是被其他家長找過麻煩。真理子也客套地還禮,和內村相互鞠了好幾個躬,再看女兒一眼,提醒她在學校好好上課後離開。

林靜華跟著內村進教室時早課已經結束了,正好輪到班主任進來開小班會,交代一天的教學任務。和預想的一樣,當內村介紹林靜華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還有人小聲念她的名字,看神情彷彿在讀某種神秘咒語。林靜華不喜歡這種感覺,被當成外人或另一種生物的感覺。她保持軍姿,像一尊有生命的雕像目光直愣愣盯著後面的衣櫃,不接觸任何一條視線。班裡只有二十幾人,內村拍拍掌,嘰嘰喳喳的討論聲立刻消失。內村安排林靜華坐到叫加藤的蘑菇頭女孩旁邊。蘑菇頭衝她微笑,她覺得這笑挺善意,也硬硬地點了個頭。

來日本了,林靜華才發現自己擁有獨特氣場。165 的個頭在中國不算顯眼,但到了日本的高中,她突然感到自己是能呼吸高一層空氣的人了,媽媽給她買的 4 釐米跟的小皮鞋也助她鶴立雞群地穿過人群。活了 16 歲的林靜華第一次感到孤獨,這孤獨像海嘯一樣朝她猛烈撲過來,無論是上課還是課間休息,或是中午用餐的時間,她都躲不開。她不跟任何人說話,腦子想的都是山茶花姐妹在一起的時光,一想到她還要在這裡待三年,心裡就堵得慌。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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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hi 作品 -

記林靜華的日本高中生活

Yohi

豆瓣評分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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