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埋母案”被告妻子:宣判後丈夫問我“媽誰養活、誰伺候”

九派新聞記者 趙翔

陝西“埋母案“被告人馬某寬的妻子李莉(化名)在得知丈夫獲刑12年後,覺得自己沒了辦法,現在家裡就只剩下了她和孩子。事發後,她曾尋找丈夫和婆婆,沒有找到,本以為“娘倆都沒了”,就報了警。後來,馬某寬對李莉說,埋母后本想自己去尋死,但是琢磨的時間太長沒死成。

據此前靖邊縣公安局通告,5月2日,靖邊縣村民馬某寬(58歲)將自己癱瘓母親王某芳(79歲)埋入廢棄墓坑,其妻子在發覺婆婆不見後隨即報警。5月5日,民警將掩埋王某芳的廢棄墓坑挖掘開後發現老人還有生命體徵,在將老人送入醫院治療後,其生命體徵正常。

11月2日上午,靖邊縣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被告人馬某寬涉嫌故意殺人罪一案,馬某寬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

11月3日,李莉告訴九派新聞記者,馬某寬當庭表示自己後悔了,也明白自己錯了;婆婆生前則一直唸叨著兒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一直說,一直說,然後癱了”。

李莉說,婆婆於9月12日去世了,馬某寬還不知道,庭審結束後還問母親現在由誰來照顧, “兒子也沒見上娘,娘也沒見上兒子”。

“兒子沒見上娘,娘也沒見上兒子”

九派新聞:昨天你去庭審現場了嗎?

李莉:昨天我們在場,他也看到我了,但人家不讓上去說話。我們看見他就哭了。我還有三個娃娃沒成就(沒成家立業),他撂下我們娘們幾個,我就盼著他早些出來,但不允許嘛。公家(法院)判他12年,他現在都59了,等12年後回來就70多了。如果他長壽點還能活著,如果壽短些,就出不來了。

九派新聞:你見到他是什麼樣子的?

李莉:他昨天精神狀態也還行,也沒瘦。前一段時間天冷了,我們把保暖的衣服給送上去了。娃娃打工掙的一點錢,我說不給送,咱們娘幾個還要生活,但娃娃偷偷地往裡面送錢。他被(法警)帶走的時候,娃娃就說,給你送了錢,買點吃的去,他就說知道了,還有三百塊錢呢。我說裡面冷不,他說不冷,就被帶走了。

九派新聞:他被判了12年。

李莉:昨天在(法庭)他就說後悔了,知道自己錯了。他實際上是一個沒本事、沒膽量的老實人,不是能踢能打的那種人。他娘改嫁得早,老子(爹)沒得早,他也沒本事,他不知道啥是錯的對的,才一下沒想開做出那個事。

我還是想讓他早點回來,就算幹不了活也能待在家裡。他一輩子沒有享過一點福,他娘改嫁了,他就和哥哥和奶奶一起住,從小就是苦命人。等結婚了,我們在岔口口(音)住了兩年,(房子)蒙著塑料紙住了兩年。現在娃娃大些了,家裡情況才好點。我們剛剛買了房子,剛修好,也能寬裕點,能享上一點福了,比前兩年強些。我們就沒想到他能做出這個事。他腦子有點痴呆,想不轉,才做了那個錯事。

九派新聞:當時報警是什麼情況?

李莉:那天情況是我去攬工不在家,回來以後婆婆和他就不在了。我找了一天,沒找到他倆。我那時候以為他們娘倆都去世了,才報警的。他也說想自己死,但是盤算的時間太長了。

九派新聞:婆婆救出來後有沒有提過這件事?

李莉:她從來沒怨過我報警,也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她就想兒子能回來。

九派新聞:你後悔當時報警嗎?

李莉:我一直想,我要不報警,他娘倆都活不了。我就想,都活著,好好的回來,我們一家人把她伺候上,等到老人去世的時候,兒子還能在跟前。現在兒子沒見上娘,娘也沒見上兒子。

“事情出了,她從來沒說過她兒子不好的話”

九派新聞:你丈夫知道母親去世了嗎?

李莉:他不知道。他昨天還問我,不知道我媽誰養活、誰伺候呢,我沒說。昨天他被帶上車,我站著看了一眼,他就走了。

九派新聞:母親原諒他嗎?

李莉:她天天唸叨說兒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一直說,一直說,然後癱了。我說你要多活一會兒,等你兒子回來你再走,她說好。

那個病也不由人啊,她一直盼著兒子能回來。事情出了,她從來沒說過她兒子不好的話,提也沒提。

九派新聞:這個事情出了之後,婆婆一直是你照顧?

李莉:對,送走婆婆之後,我就出來打工了。她去世了,家裡也沒人了啊。我也得過乳腺增生,做過手術,人家說要是良性的就沒事,惡性的話就說不好了。我自從做了手術後就沒抱過磚,在食堂裡做點事。這段時間,食堂的活做不成,我又抱磚來了。老人走了,丈夫也靠不上了,我就出來打工掙點錢,好給娘幾個生活。

九派新聞:婆婆什麼時候去世的?

李莉:一開始是她徹底癱瘓了,我就給她幾個兒子、女兒打電話,說趕快回來咱們把她拉到醫院,給她看病。但他們幾個都不回來,我說我一個人拉扯不動,癱成這樣,鄰居說這種病走到醫院也不頂事,我又不懂。

後來我就一直照顧她十幾天,她天天吃的也好。有一天突然不知咋了,就叫不動了。第二天我就給刑警隊打電話,說我婆婆成那樣了,不動了,癱了。第三天,我就叫我兩兒子回來,兒子回來後,我婆婆就去世了。那天是農曆7月25日。我就想說,她活著的話,就算坐在炕上,也還是給我們娘們幾個做個伴兒。

“他把我們娘們幾個撂下,我們咋辦?”

九派新聞:家裡現在什麼情況?

李莉:四個娃娃,都沒成家,娃娃現在都打工呢。我現在跟著人家在工地上抱磚。小女兒剛唸完書,找了個工作,面試沒面過去,考試沒過關,現在就給人家娃娃補課,一個月才掙一千五百塊錢。

前兩天交醫療保險,五個人花了1400塊。還有(天然)氣也沒買,天凍了,氣也要。家現在還沒燒暖氣,年年家裡燒天然氣也得1500,還要節省地燒。

我意思是,他要不是被給判了,總也能貼補一點嘛。不說三個,也能管兩個。現在都給了我一個婆姨女子。你說我現在也快60了,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一年還要生活,家裡總要開支。現在我們這邊娶個女子要花40萬到50萬呢,我兒子咋辦呢?

九派新聞:現在打工能賺多少錢?

李莉:就今年這段時間一直有事,我就不敢進食堂。我在食堂裡做了五六年了。去年一個月掙2500,現在我一年比一年老,頂多掙上2000塊錢就沒勁了。

我做了一個手術花了1萬多,一個唸書的娃娃剛供出來,又修了個房子,去年買了一個床,不然就一直用木頭板子湊活。去年剛說家裡情況可以了,沒想到他做了那樣的事。

九派新聞:你家現在是低保戶嗎?

李莉:不是,剛出事時政府給了點錢,然後就沒了,現在我想也不敢想了,也沒考慮將來靠公家過日子。

九派新聞:以後怎麼打算的?

李莉:我一個農村的婆姨女子也想不出辦法,這個情況連門路都找不上,沒辦法。前天他給我打電話,晚上我整整哭一夜,哭到一點半。他跟我說,把我們娘們幾個撂下,我們娘們幾個咋辦?就靠我一個婆姨女子。我今年58歲了,快60歲的人了。他就說哪怕他幹不了活,但也算一個男人,家裡也有一個壯膽的。

陝西“埋母案”被告妻子:宣判後丈夫問我“媽誰養活、誰伺候”

馬某寬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