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有些北方地區管爸爸叫“噠”(音譯)?

小蒙牛60990304


把父親稱作達或大是(父親大人)演化或簡化的說法不夠合理。我本人多年給孩子的解釋是,把父親稱大是中華文化啟始形成的,中華文字的創造與發展有關連的,天底下的每一個人心目中最大的一個人就是父親,這一個就是大,沒有比大再大的人或別的,大頭頂是一層天,再延申一句,在妻子心中丈夫是頂破天的人。大字在字典中是多音字,各地讀音也有不同,到現代把大改稱為爸爸,這個改很不合理,在天水過去把父親的兄長稱爹或伯,把父親的弟稱爸。


隴山石人


大家好,本人是俄羅斯外交部外交學院博士,長期關注和研究中國古代史和民族史。

首先擺明我的觀點:把父親稱為“達”並非是中國自古以來的傳統,這個詞很可能是來自突厥語的借用詞。

1. “達”並非漢語詞,而是源自突厥語的借用詞

在山西、山東、河南、陝西等北方方言中有把爸爸叫做“達”的習慣,筆者老家為四川西北部地區,家父也叫本人的爺爺為“達達”,而不叫爸爸。

如果翻閱中國古代典籍,基本都是稱呼爸爸為“父”或者“爹”。使用“達”這個稱謂僅存在於各地的方言中,並不見於正史記載,所以這應該不是漢語裡的固有習慣。

那麼在其他民族語言中有沒有把爸爸叫做“達”的情況呢?當然有,突厥語系諸語言中父親就被稱為“達”。例如在維吾爾語和撒拉語中,就管父親叫dada(達達)。維吾爾語屬於突厥語族裡的葛邏祿語支,源自古代漠北迴鶻人的語言,回鶻人和突厥人都是北方鐵勒遊牧集團的成員。而撒拉族的祖先是元朝時從中亞撒馬爾汗遷往中國的一支西突厥部落,撒拉語同樣屬於突厥語族。

相對於漢語中“達”只是民間在使用的邊緣化狀態,突厥語中不僅有這個詞的最早記載,而且存在於正統的歷史文獻當中。

根據出土的突厥語文獻da(達)的最早期形式為ata和ada,音譯為“阿達”。突厥文出現年代約在公元6世紀左右,為突厥、回鶻等突厥語系民族所使用。最早的文物為俄羅斯葉尼塞河和外蒙鄂爾渾流域出土的古代突厥文碑銘,這些銘文中記載了父親的稱呼為ata。在9世紀到15世紀的回鶻文文獻中,稱呼父親為ata或者ada。《五體清文鑑》是清朝乾隆年間滿、藏、蒙、維、漢五種語言合璧的官方辭典,其中維吾爾語對父親的稱呼為ata和dada。


雕刻有古代突厥文的鄂爾渾碑銘


通過以上文獻我們可以看到“達”這個詞彙從ata到ada,再到dada的演變過程。舉個例子,土耳其語也屬於突厥語族,土耳其國父凱末爾的全名為穆斯塔法·凱末爾·阿塔圖爾克,土耳其語寫作:Mustafa Kemal Atatürk,最後這個Atatürk(阿塔圖爾克)可以分拆為Ata(阿塔)和türk(圖爾克)兩個部分。Ata(阿塔)就是父親,türk(圖爾克)就是土耳其,合在一起為“土耳其之父”的意思。


現代土耳其締造者凱末爾名字裡的Atatürk(阿塔圖爾克)為土耳其之父的意思


那麼突厥語中的“達”又是如何融入漢語的呢?這其實是一個歷史問題。


2. “達”是如何進入漢語的

da(達)這個突厥語詞彙被漢語所採納,很有可能跟拓跋鮮卑人有密切的關係。

我們知道南北朝時期,拓跋鮮卑在北方建立了強大的北魏政權。而之後的東魏、西魏、北齊、北周這四個政權也是源自於北魏。建立隋唐帝國的楊氏和李氏同樣出自北魏的關隴軍事貴族集團。所以說拓跋鮮卑,在中國歷史上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除了大家所熟悉的政治軍事領域,他們在語言方面也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例如,今天我們管兄長叫哥哥,這其實就是源自拓跋鮮卑的語言。根據《晉書》的記載,“哥”是鮮卑語“阿幹”的漢化轉寫。而到了唐代才開始把“兄”叫“哥”,這種叫法來自李唐的鮮卑語,李唐王室母系皆為鮮卑人。

看到這裡很多朋友肯定會說拓跋鮮卑說的是鮮卑語,而鮮卑語屬於蒙古語族,怎麼可能怎麼會把da(達)這個突厥語詞彙帶入漢語中呢?

隨著近年來科研的不斷深入,學者們逐漸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那就是建立北魏政權的拓跋部雖然被稱為鮮卑,但是他們所說的語言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鮮卑語,而是突厥語。

《後漢書·烏桓鮮卑傳》記載東漢桓帝時期,匈奴帝國崩潰後源自東北的鮮卑人在首領檀石槐的領導下盡佔匈奴故地,“匈奴餘種留者尚有十餘萬落,皆自號鮮卑”,也就是說從此之後,被征服的大量匈奴遺民也改稱“鮮卑”了。

《三國志·鮮卑傳》將鮮卑分為“東部鮮卑”和“西部鮮卑”,“東部鮮卑”通常指鮮卑本部,而“西部鮮卑”則是被鮮卑征服的原匈奴部落。《魏略·西戎傳》指出這些源自匈奴的部族“不與東部鮮卑同也”。拓跋部則屢屢在《魏書》自稱為“西部”。

源自匈奴的拓跋部與鮮卑本部族屬不同,因此在習俗和語言等方面的差異是不言而喻的。

典籍顯示在當時屬於東部鮮卑的慕容氏是公認的正統鮮卑。慕容氏將拓跋部、鐵弗部、禿髮部等具有匈奴血統的西部鮮卑貶斥為“索頭”。

“索頭”其實是指一種髮型,主要特徵為蓄留全發,不剪髮,並且編成辮子披在腦後。《南齊書·魏虜傳》雲“魏虜,匈奴種也,姓拓跋氏……亦謂鮮卑。被髮左衽,故呼為索頭”,這裡“魏虜”是南朝對北魏的蔑稱。留辮髮是源自匈奴的西部鮮卑的共同外貌特徵。

而起源於東北的正統鮮卑人的髮型則完全不同,他們的髮型被稱為“髡髮”,其最大特徵是要麼全剃,要麼剃掉一部分頭髮。同樣起源於東北地區的女真人、契丹人、滿洲人的髮型就是“髡髮”。


遼代壁畫上契丹人的髡髮


北齊重臣徐顯秀墓中就出土了辮髮的拓跋鮮卑騎士俑,而唐朝開國元老、唐太宗的大舅哥長孫無忌的髮型也是“索頭”(見本人舊文《唐太宗的大舅哥長孫無忌是個留辮子的胖大叔》:https://m.toutiaocdn.com/i6659715522579399176/?app=news_article×tamp=1598160582&use_new_style=1&req_id=2020082313294101002607608430095992&group_id=6659715522579399176 )



徐顯秀墓出土的鮮卑騎士俑的辮髮“索頭”


通過歷史考證可知“索頭”這種留辮子的髮型其實是整個突厥語系民族的共同特點(見本人舊文《連“國家寶藏”節目都弄錯了給你看古代突厥人真正的模樣》:https://m.toutiaocdn.com/i6658949334320546315/?app=news_article×tamp=1598189232&use_new_style=1&req_id=202008232127120100250741652D0C7B26&group_id=6658949334320546315 ),而拓跋鮮卑同樣辮髮,說明他們與突厥語系民族有密切的關係。

突厥人源自古代鐵勒民族聯盟,而鐵勒又被稱為高車,《魏書·高車傳》記載“其語略與匈奴同而時有小異”。說明突厥人和匈奴人的語言基本相同,而拓跋鮮卑為源自匈奴的部落,如此可以推斷拓跋鮮卑的語言應該與突厥人一致。

當代語言學研究對這一結論給出了有力支撐,著名的法國漢學家伯希和與美國漢學家卜弼德從詞彙分析,得出了拓跋部的語言應該是突厥語分支的結論。古突厥語權威Sir Gerard Clauson同樣認定拓跋鮮卑語屬於突厥語支,新近更有學者從重音位置分析,加強了這一結論。

《魏書》和北魏孝文帝的詔書如此解釋拓跋二字的意思:“北人謂土為拓,後為跋”(這裡“後”表示君主,例如“夏后氏”)。也就是說拓跋是一個複合詞,是由表示土地的拓與表示君主的跋兩個單詞複合而成的。

近年來學者林安慶(An-KingLim)發表的有關中國北方地帶突厥語成份的幾篇文章,對於這個研究的推進有很大幫助。他在一篇研究拓跋語源的文章裡,抓住“北人謂土為拓,後為跋”的歷史線索,首先建立起“拓跋”二字的中古讀音,然後在阿爾泰語系各語言中尋找音義相應的詞彙。根據林安慶的研究,與“拓”對應的詞彙是[to:g ],與“跋”對應的是[beg],兩者都是突厥語詞彙。根據語言學家克勞森的研究成果,[to:g ]為塵土、泥土,[beg]為氏族和部落首領。如此林安慶得出結論說,漢字“拓跋”二字是古突厥文[to:g beg]這一複合詞組的對音轉寫,其詞義正是“土地之主人”,與北魏的官方解釋完全一致。

難怪當年擁有拓跋鮮卑血統的唐太宗可以跟入侵的東突厥頡利可汗在渭水河畔隔岸對話,也可以跟突利可汗結拜兄弟,原來他們語言交流基本沒問題。

其實除了拓跋鮮卑,還有一個民族可能也對突厥語詞彙進入漢語產生過推動作用,那就是西突厥的沙陀部。從唐末到五代,沙陀部迅速崛起,成為中原大地的主導勢力,五代之中的三個朝代(後唐、後晉和後漢)直接由沙陀人創立。就連大宋的開國君主趙匡胤,也是靠老爹趙弘殷做沙陀突厥後唐政權的禁軍“飛捷指揮使”而起的家。



五代十國時期後晉開國皇帝石敬瑭就是沙陀人


結論

綜上所述,從公元四世紀拓跋鮮卑統一北方建立北魏政權,到五代十國西突厥沙陀部開創三個朝代,長達五百年時間,突厥語曾經對漢語產生過廣泛的影響,其結果之一很有可能就是使表示父親的da(達)成為了漢語北方方言中普遍使用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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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文化


大,這個稱呼在北方或西北一些地方用來稱呼父親或叔伯夫(比如,二大,三大),這個稱呼的由來我們稍加查考就知道在古代,尤其在唐宋以前,稱父母為大人是比較普遍,在《史記》,《漢書》,《孔子家語》中,“大人”就是指父親,即使是近現代在書面語或尊稱中,也有將父親稱為“尊親大人”的。

由此,我們就能推斷,北方或西北這些地方把父親稱為大人這個歷史傳承了下來,但是在民間延續的口語化中,漸漸將“大人”二字簡化成了更加順口和親切的“大”。並且在一些方言地區,“大人”中的這個“人”字在口語中因為閉口音,自然而然就會被吞掉,由此就用了“大”這個稱呼,或者依小兒習慣的疊音“大大”這個稱呼。

最後,還有一個屬於我個人的觀點,其實好多地區的方言土語,聽起來好像十分土,其實如果深入研究就會發現,它其實有可能是歷史上十分有文化底蘊或文雅的詞語,只是因為後來歷史發現或僅因近現代人不常用,而變得生僻陌生而顯得土氣,所以對文化歷史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對自己地區的方言做一些思考的研究,這也是豐富地區文化的好事,大家共勉,謝謝。

我是無事仙,想跟更多的文化人交流,同道人可以關注或私聊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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