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手擀麵

散文:手擀麵

妻子愛吃用土黃瓜做臊子的那種手擀麵。她說,只有加了土黃瓜做成的臊子,才是家鄉地道的“原味兒”。我未置可否表示贊同。

為此,她還在有天夜裡,暢想似地說道,什麼時候,我們也來吃上一頓?

這還不簡單,不就是一杆煙的功夫就能做成的事嗎?我信口說道。

吹牛……

其實,我哪是吹牛呢?論現在的條件,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麵粉、土黃瓜,還有其他的一些輔料,哪樣缺著了?再說,手擀麵不也是我手到擒來的活兒嗎?

但我們好長好長時間的確沒吃到過了,這是事實。以前當我興致來了時也做過,口感並不好,最後總結下來是麵粉沒有麥香味,估計是太陳了;所謂的土黃瓜,根本就沒如家鄉兒時那種“土”味兒,大概是土壤出了問題吧!!從那以後,就再沒顯露過我手擀麵的技巧了。

聽到我們想吃以前那種手擀麵的事,父母專門寄來了麵粉,想必土黃瓜是能在當地買到無疑的,也就是說萬事具備,只欠做的東風了。塵封了幾年的手藝,我也該露兩手了,我給妻子說。

真到要做的時候,動作則變形了很多。用的“面板”,是從超市買回來的,大約是以前我在老家時用過的“案板”的六分之一大,一用力它還跑來跑去,擀麵杖也是在超市買的,當時覺得它最長,結果它們都像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一樣,對我技術的發揮限制了不少。主要是麵糰鋪不開,薄厚不勻。最後,只能是將就著勉強吃下。

但切條的技術,還是多少能看出我紮實的基本功,那都是我小時候給練出來的。

妻子說,刀工不錯,細得像機器切下來的一樣。

※ ※

我初次擀麵的時候,約莫八九歲。婆婆是我們那一帶擀麵出了名的高手,在我印象中,她還好多次去幫別人擀過面,也還給好多人傳授過擀麵技術,每次我都攆路,她只好把我帶上。從小,耳濡目染的我,站在旁邊用心地看著。包括婆婆額頭上和眼睛周圍浸出的汗珠子,她每每擦試的動作,我都銘記於心。

在回家的路上,她給我說的,我想那肯定不是隨口話,她說頭上的汗水,不能掉到手擀麵上,吃了肚子疼。我都準確地記下了。在我每次擀麵的時候,我的面前都放塊毛巾,為的是不讓滾落的汗水,陰謀得懲。

有時來不及拿那毛巾,我的衣袖也會發揮作用,絕對會搶在額頭上的汗珠子還沒滲出來之前,就把它消滅掉。

散文:手擀麵

第一次放單擀麵,效果並不好。站在旁邊觀看的婆婆默不作聲,任由我表演。那次水摻多了面很粑。我心虛的擦著汗,面粘在案板和擀麵杖上,弄得我不知怎樣才好,最後的“爛攤子”,則是婆婆幫助收拾的。

失敗、總結,外加婆婆的細心指點。等我的手擀麵技術、包括切面技術,都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時,她老人家就老了。擀麵的活兒自然落到了我的頭上。多少次,在家裡招待眾多客人的大場合下,成功地展示完我的身手時,默不作聲的婆婆,總會以柔和的眼神,會心的微笑望著我。這是她表達自己最開心的方式。

那年月,麥子是除稻穀外,第二稀有的主糧。大多時候,像南瓜冬瓜紅苕包穀這些個東東,頓頓都要登臺亮相,吃得都想吐了,可還是沒辦法。要想活命,管他什麼“牛屎馬糞”,不餓肚子就是王道。

我們家那時有八口人,要吃上一頓調換口味的麵條,難度實在太大了,多數時候是靠積攢、積攢再積攢……要積攢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吃上那麼一頓“美餐”。

即便要吃上這一頓心心念唸的手擀麵,那也是臊子和湯多過麵條。麵條浮在上面,看起來是一碗,其實那是假象。

這都緣於每次我擀麵的時候,母親用葫蘆做的瓢,小心翼翼地把量好的麵粉拿我做的結果。在她那裡,是生怕多了,因此浪費了。

我則承受了怕把這“難得吃的一頓麵條”擀壞、而讓一家人因此吃不好的心理負擔。

※ ※

妻子與我都是家鄉人,兩家隔的不算遠,對相同的生活,有著相同的體驗。我們在擺談起小時候的經歷時,都覺得手擀麵好吃。她說她們家人不多,常做手擀麵。不過臊子有好幾種做法,不單黃瓜一種,當然有黃瓜是最香的了,其他的比如茄子絲瓜缸豆白菜之類的蔬菜切細,勾上芡粉,再打一個雞蛋。我也仔細回憶了我們家所做的手擀麵,好像是有那些蔬菜作臊子,只有加入土黃瓜的臊子,才更讓人回味。

我小時候也愛擀手工面,案板高,個子小,夠不著,就站在地板凳上擀。有一次地板凳翻翹,我摔下來了,把麵粉弄了一地,還捱了母親一頓打……妻子說這話的時候,還像受了什麼委屈的樣子。那哪能怪我嘛,都是我太小了。

一開始擀麵的時候,我也是搭了個地板凳的。不過,站在上面不好用力,我乾脆掂起腳尖……我附和著妻子,說出了我那時的尷尬。

散文:手擀麵

我們大隊有一臺打面機,不過很遠,每次背上麥子去打面,還要排好長的隊……

可不是咋的,我們打面要爬山涉水,走十多里山路,比你們還遠呢!

這一來二去的對話中,妻子把臊子做好了。就等我擀的手工面切刀、下鍋了。

切成寬面還是細面?我問。

今天改吃寬的,看看你的手藝是不是比上次要好些?!

吃飯的時候,我這才發現妻子做的臊子,完全改頭換了面。不但有雞蛋花子,還有臘肉顆顆,香菇在裡面又增添了十足的香味。黃瓜在臊子湯裡,只是個“藥引子”的存在。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麵條還是擀厚了,而且有些還粘連在了一起。

※ ※

去年春節,我們一家人回了趟老家。兄弟姊妹們多年不見的團聚,顯得格外親熱。

按照以前過年的老習俗,我們把一年中積攢的很多“存貨”吃了個遍。

初一的午飯,按大家提前統一了的口徑,是想吃一頓原汁原味的手工面,我自告奮勇攬下了擀麵的活兒。

看熱鬧的人圍成了一圈,我擀麵的樣子,讓他們覺得 “過癮”。以前的我,在這張案板上沒少表現過。擀麵杖還是以前的,只不過因為多年棄之不用而顯得有些陳舊。這次讓它們重出江湖,它們也算沒辜負我的期望,當然,還有他們“一定要吃出以前那味兒”的厚望。我順理成章地完成了使命。

擀麵,自由舞動麵糰;切面,擀麵杖伸進捲筒的麵皮裡……一切是那樣得心應手,我彷彿回到了童年,重新找回了兒時的感覺。

真有如回到了童年一樣的感覺啊!

此時,卻少了婆婆的身影……

※ ※

題後記:

我為什麼在我的多篇文章中,一直稱父親的母親叫婆婆,而不叫奶奶,弄得讀我文章的人,幾次明裡暗裡要我改過來。在他們看來,文章既然是寫給大眾讀的,就不應該以小地方並不怎麼科學的稱呼,而讓多數人也跟著彆彆扭扭地學叫。

我承認,我這個土裡叭嘰的稱呼,是有些偏頗,但對婆婆的稱呼,我是從小就叫習慣了的。倘若現在改口,便是對她老人家最大的不恭不敬。因為在我的心中,我是至死都要將這份懷念進行到底的。

散文:手擀麵

(原創文章,不得侵權。轉載請邀約;圖片源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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