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字畫的"醫生"

2017年下半年,北方某拍賣公司拍賣會上,一幅應為元代秩名巨幅山水手卷從20萬元起拍,一路高歌,短短几分鐘,拍賣師口中的報價飛昇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價位!拍賣師在臺上舉動著雙臂,情緒高亢:"繼續!請繼續!還有加價的嗎?前排的那位先生,120萬!現在是120萬。請繼續,還有加價的嗎?後排左側的那位女士,150萬!現在是150萬……280萬!300萬……!還有繼續加價的嗎?……"拍賣場內一度達到高潮,場內鴉雀無聲,競買止人都緊張地止住呼吸,只有拍賣師的竟拍報價聲,隨著竟錘落下,最終350萬元成交,一時轟動了整個拍賣會場。

這幅畫是一個收藏愛好者偶然在國外"淘寶"時遇到的。當時,畫面破損嚴重,裂紋無數,色澤比較模糊暗淡,他拿不定主意,便把該畫圖片發給汪兄鑑定。汪兄憑著他對古字畫的實踐經驗與深厚的綜合素養,覺得這幅山水手卷,畫得非常不錯。從畫幅的構圖到線條筆劃,還有色彩及用墨,整體氣息都表明是很有年份的一幅古畫。只要後期對畫進行精心修復,必然會達到應有的理想效果。汪兄判定,如在國內出手肯定有一個不錯的價格。於是,那位收藏愛好者聽從了汪兄的建議,以一個"老充頭"的價格買回了此畫。回國後,經汪兄精心修復並進行拍賣,為他帶來了近四十倍的收益。

"汪兄",是業內人對他的雅稱。全名為:汪金林,字:錦凌,號:汪兄、全木、慕白,紹興古玩市場"越寶齋"的主人。高而壯的身材,灰白的頭髮,著裝絕對"一絲不苟",很有文化人的氣質。出身在紹興齊賢鎮,是引用"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 "齊賢畢至"而來,該鎮的人歷代崇尚文化育人,崇尚讀書習字和繪畫。汪兄常說:父親是我繪畫的第一個啟蒙老師,給了他對書畫的啟迪,重視寫生,臨摹名家的畫作:芥子園的山水,徐悲鴻的馬,齊白石的草蟲,黎雄才的《七星湖畔》,錢行建的《松鷹圖》等……。那一年,他只有十五、六歲。

汪兄從小就能寫一手漂亮的手筆字,繪畫便是名聲在外,被鎮里人稱為:"小畫家"。

長大後,硬是憑紮實的畫功,考取了被當時稱為"紹興美術的黃浦軍校——王星記扇廠",成為了一名扇面書畫工。在王星記扇廠工作的日子裡,讓他知道了什麼是"繪畫"。

盛年逢盛世,1996年春天,紹興市政府關懷下,紹興古玩市場開市,汪兄的藝術春天也從此開始了!"越寶齋"牌匾穩穩地掛在了古玩市場的醒目位置,開始進入了古字畫行例。

汪兄喜歡臨帖和臨摹古畫,這一習慣一直沒有改變。他臨摹過的畫都是歷史名家的名畫,如唐代大小李(李思訓父子)的山水,王摩詰的文人畫;臨過許多宋畫,那些在宋代成為藝術高峰的山水、花鳥畫。在臨摹中,他以自己的智性和感受去參悟古代書畫家的藝術特色,馬遠與夏圭的峻朗與空靈,"元四家"的意境,趙文敏的嫵媚,董玄宰的瀟灑,缶翁的書入畫意,悲鴻的神態,壽者的筆致,張爰"大千世界"的潑彩,白石的墨韻,可染的胸懷,宋文治的秀美……

各個時代、各種流派、各位名家,他都有臨摹。要說 "無所不學",可能有點誇大,但說"無所不辨",那是接近真實的。

他認為,沒有好的書法和繪畫基礎,要想在古字畫行內站住腳,那是比較艱難的。雖進去了,對古字畫的認知也是膚淺的。要在修復古舊字畫這行創出自己的一片天,就必須在繪畫和書法上作出一番努力。

常言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由於市場所"逼",加上能寫字繪畫,汪兄通過勤學苦練和不厭其煩地臨摹古代字畫,居然掌握了修復古代字畫的獨門技藝。

有一次偶然機會,讓他難以忘懷。那是杭州的一次拍賣會上,他看到一幅海派王鸞(子和)的《牡丹圖》,這個人是《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中王姓最後一位畫家。雖然名頭不算太大,但屬於海上六十名家之一,其作品也有一定市場價位。這幅4尺整張的《牡丹圖》可惜品相太差,主要蛀蟲點佈滿全圖,裱畫師非常不專業,命紙(裱畫時背面第一層襯紙)沒有做舊,直接用白紙襯托。因此白點非常醒目。這樣的品相,當時500元起拍,最後汪兄700元就舉下了,加佣金也不到800元,買回來後經仔細分析審視,認為只要把蛀蟲點的顏色"銜"好"補"好,就可以讓它"起死回生"。說幹就幹,憑著多年技藝和配色的本領,一天時間,就把白色蛀蟲點"銜補"好了,效果不錯。沒幾天,一個圈內朋友見了此《牡丹圖》自己開價12000元"強搶"了!

經過這件事,汪兄因此發現了一個商機,古舊字畫的修復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它在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經濟收益外,還能搶救那些被藏家因品相不佳而被淘汰掉的書畫,讓它們變廢為寶。在古代字畫市場上,有不少古字畫,可以確認其時代,但已經破損了,而大大影響了其應有的價值。後經過專業人士之手,平地起樓,達到巧奪天工,讓古字畫煥發出新的生命,它的市場價值也將會無數倍地增長。修復這些古字畫真跡,儘量延長它的藝術生命,是一件時不我待且功德無量的大事。

汪兄說,對古字畫的修復,有5個方面入手。

一是審視古字畫的破損程度。看病,先診斷清楚病情,再列出修復計劃;哪個地方缺什麼,哪個地方要用什麼顏色和什麼材料,仿古色漿需要調到什麼濃度,先用色還是先用筆……

二是儘量保護好原裝裱。裝裱有三種。原裝原裱,老裝老裱,再是老畫新裱。新裱又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市場裝裱人員裱的,一種是文物商店及博物館級的裝裱。如果是完全重新裝裱,此畫的傳承信息有時就會被"切斷",如果在不太專業人的手裡,真畫也可能被看成假畫。

三是保護好"命紙"。在修復古代字畫時,最好不要揭掉原來的"命紙",能不換就不換。萬不得已,一定要把原來的命紙揭掉的話,作為替換的紙,要用色上深一分的本色紙。

四是"接筆"和"補色"一定要與原畫一致。有的破損古畫,可能少了半個山頭,修補時要重畫一個山頭,那補上去的這個山頭,必須力爭與原畫的筆法一致。這就要儘可能地根據原作者的想法用色用筆。並且最好用古代的顏料,那就不用“拼色”。如果沒有古顏料,那就必須學會"拼色",這是對古字畫修復的重大考驗。補上去的顏色,一定要比原畫上的顏色淺一點。把第三條和第四條結合起來說,就是一條古字畫修復的原則;用紙深一分,補色淺一分。

五是把古字畫應有的"包漿"做出來。包漿在畫軸上呈現的色澤一定是"上深下淺",相對應地調出不同的色漿,使上下顏色有異,但局部顏色與整體顏色協調,那就像老畫一樣看不出來了。這種補色也稱為"銜色",讓人看不出銜縫與銜跡,銜好後還得看整體,是否協調,是否要進行整體的調整,此畫才算修復完成。

2017年有位同行友人,在拍賣公司拍得一幅王翬(石谷)的山水畫,整個畫面的顏色大多脫落,看上去像人患了白癜風的臉面一樣。汪兄運用"銜色”技術,只用一週時間把它修復完了。

還有一幅山水畫,畫是元代大畫家倪雲林的款,可它已全面掉色,畫面幾乎只存下隱隱約約的輪廊線,上部書法模糊到了很難辨認。這已經是一幅可以擲進垃圾箱的廢紙,只能是對藝術品有著極端敏感性和極端珍惜態度的人才肯花錢買回來。在歷時約兩週當中,汪兄運用用"接筆""補色"把它修復好了,讓這幅山水畫"起死回升",市場價值大增。救活了一幅古字畫,復活了一件偉大的藝術品,讓這件古代山水畫又展現在人們面前,重新煥發出往日的生命光彩。後此畫被收錄在文物出版社出版的《恆豐藝譚》第一卷上。這些看似破的殘的,無人問津的東西,如果進行細緻的修復,會帶來無限的商機。但這對汪兄來說,修復古字畫更是一件功在當下利在後代的事情。

修畫容易補字難。古字畫中書法作品上的字是一個一個分開的。但字與字之間"筆勢"又是相互連接的,同一幅書法作品上的字又有其統一的風格。一些書法作品因年代久遠,被蛀蟲咬,被腐爛,或人為的破損,缺字少旁現象很多。如何保住作品的完整?恢復原作品上缺失的這個字。這個字怎麼補上去?而且補上去的墨色又不能有異等,都需要"補"得恰到好處。稍有不慎,就會讓業內行家一眼看出它的瑕疵來。

一次,有位姓餘的友人從拍賣會上拍得一幅字。那是舊時名人的真跡,可上面缺了半個字。這讓他在高興之餘又十分苦惱。缺了半個字,能補上嗎?他經圈內朋友介紹,找到"越寶齋",汪兄先是通過資料查找該名家的有關書法作品,瞭解作品風格及特點,同時,在歷年收藏的"舊貨"中,尋找"老墨",經過五個工作日研究下,終於把它補好了,那位友人左看右看,怎麼都看不出破綻,不免嘖嘖稱奇,連呼"神功"。

看到友人的激動心情和對修復好的書法讚不絕口,此時此刻,汪兄內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個人如果把興趣、愛好及個人特長放到一個合適位置,並且發揮到極致,哪麼這人就可能被社會承認,也必然會在此領域上獲得成功。

汪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古舊字畫的"醫生"就是這樣練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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