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整個春節檔,彷彿都無處不在地充盈著"科幻"氣息的煙花與爆竹。"六天20億票房""豆瓣評分開畫8.4分",春節檔的良現象級大片之爭,《流浪地球》意料之內地爬上了日冠軍加上總冠軍的口碑與票房雙寶座,

成為了這天空中最亮的那顆啟明星。

但它的成功遠不止商業成績這一方面,更在於其"里程碑"的地位與價值。"標誌著中國電影製作新時代的到來","如同科幻片元年的開啟",美國《紐約時報》給了《流浪地球》整整一個版面,認可了這部影片之於中國、之於世界的突破性意義。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作為中國科幻電影的破冰之作,它傳遞出的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題旨,探討的是一己蜉蝣對抗宇宙洪荒的"愚公移山"。科幻電影,難在世界觀的鋪設,勝在冰山一角的驚豔。可沒有冰山,何來一角?格局的放大、腦洞的打開、技術的的進步,都是給堅實的故事增光添彩,而這故事的創立,離不開的,就是創作它的編劇們。

藉著這個時機,中影指數邀請到了《流浪地球》的主要編劇嚴東旭來和我們聊一聊《流浪地球》創作背後的故事。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專訪實錄

中影指數

大劉的小說是高概念為先,影片中用了原著的世界觀大背景,但是故事核卻是新的,這個是一開始就確定的還是改編過程中摸索的?

嚴東旭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嘗試過從原著出發,完全的貼近原著的敘事脈絡,甚至嘗試把流浪地球的五個階段都拓展成具有故事情節的內容,在符合原著的基礎上也做了好幾稿的改編,最後還是選擇了原著中比較緊湊的一段來做劇本。

這也是一步一步探索下來的,即便是最後決定要做過木星的故事,我們也探討了非常多版的故事核,經過了好幾個月的摸索才確定了目前的核心事件,這也是和導演提出符合中國語境的科幻故事的要求,不斷的探討過程中確定的方向。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中影指數

影片的催淚彈落在了父子親情上,反觀故事裡幾乎沒有愛情的元素,親情的這個情感線是一開始就明確要做的麼?

嚴東旭

親情其實是在最開始就要做的,關於愛情的元素在最早幾版的故事大綱裡也是有的,但隨著故事的核心放在人類共同生存的大背景之下,結合時代和家園這樣大的母題去探討,愛情部分在後面基本就不再討論了。其實在副線的人物上還是會有琢磨的,親情已經是愛情的結果了,就我個人來說家庭的親情部分有時候會比愛情更能引起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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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指數

這個影片是由多個編劇配合完成的,劇本創作的過程中,是怎麼樣一個合作模式?

嚴東旭

在劇本創作過程當中,最早的時候編劇組一共四個人,導演,製片,我和另為一位編劇楊治學。合作模式就是共同探討的漫長過程,當然很多要歸功於導演對中國科幻很多年的思考和經驗,最早期都是由導演確定整個編劇的目標和方向,我們在大方向進行討論是否能創作出一個適合中國語境的科幻故事,另外就是中國觀眾到底能不能接受。我們早期花看好幾個月的時間徹底的確定了大的方向,之後才有更明確和細節的討論。當然我們也有分工,很多成果都是我們編劇組達成的共識。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可以說劇本里每一段戲,每一段情節我們所有編劇都過了一次手,我們在整個劇本版本的迭代過程中經歷了很多版本,比如一個編劇寫了原始的一版,交給下一個編劇進行改動和升級的創作,其他編劇也擔當起審稿人或顧問的角色,真的是一個團隊合作的過程。到後來具體的分工,愛情線、親情線等等已經不是特別明顯了,由一個編劇負責,到後面六位編劇都過了很多編。

中影指數

大劉作為原著小說作者,在劇本方面會給出一些建議和傾向嗎?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嚴東旭

大劉一直以來對我們劇本創作都給了極大的自由和創作空間,他也認為電影劇本和小說是兩個不同類型的創作方式,所以他沒有過多的干涉我們的創作。反過來我們在創作過程中也很努力找準大劉原著的核心精神和氣質進行創作,不希望有偏離。

中影指數

在改編過程中,遇到的最大的障礙是什麼?

嚴東旭

這個劇本到處是障礙,真的太多了。我們很清楚在劇本創作過程中需要非常非常的小心,避免讓觀眾感到尷尬,所以每個情節點上我們真的做了非常多的考量。開玩笑的說,最大的障礙可能是導演,真的挺特別怕導演開會時突然說這麼一句話,"我發現有個Bug"。通常他說這句話,很有可能兩個星期的討論成果就白費了,要重新梳理邏輯和構造劇情,所以我覺得這可能是最大障礙。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中影指數

影片從人物來分析,是一個男性向的故事,因為沒有很明確的女主,這個是故意弱化女主的設計麼?

嚴東旭

就我個人來說,男女都是平等的,所以在拯救世界來說既沒有說這是男性的工作或男性向的故事,也沒有說是女性的,沒有特別區分。比如我特別喜歡雷德利斯科特的《異形》,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換成男性角色也是走的通的。所以《流浪地球》的男性角色換成女性也是走的通的。

一開始的創作當中,我們先找了文化共通的故事再去找特異性的點進行加工。共通性就是末日求生的故事,這在東西方都是共通的。當然,就我個人來說,沒有特別考慮男性向和女性向的問題,很有可能導演在角色的構成中選擇放更多男性的角色,有自己的考慮。我並不覺得這是男性向的故事,因為我們想做的是人類共同感情的故事。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中影指數

吳京作為特別出演,是在劇本最開始就有的角色,還是進組以後為他量身打造的?

嚴東旭

吳京飾演的劉培強在我們確定故事大綱後,進入劇本階段就已經確定有了。天上和地表兩線並行在最早的劇本就已經確定下來的,反而是劉培強身邊的支線人物每版都有變化,但是劉培強的角色是從拍攝到劇本都是有的,所以並不存在為吳京老師量身打造的。只是在拍攝時,先拍地面的故事,然後再拍太空站的故事,也是等待吳京老師身體康復才去拍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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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指數

聽說有多次推翻,那每一次的推翻是依據什麼來決定?

嚴東旭

在大的故事結構上我們並沒有做翻天覆地的推翻,從大的情節點和結構,第一稿和最終拍攝稿是沒有太大出入的。但在大結構下面的小情節,人物的情感、個性、不同的支線人物塑造是經過很多版本的嘗試、組合和創作的,所以在這些方面肯定有推翻。至於依據是什麼,每個版本都不太一樣,其實叫改變更合適。情節變動的依據肯定是為了最終的故事效果和電影的質感。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中影指數

奔向春節檔所以有家的主題傾向的這種設置是一開始就定好的還是後面定完意向檔期之後才有的?

嚴東旭

我們在15年做劇本的時候,真的沒考慮到春節檔的事情。但選擇春節這個情節一開始就有了,過木星的三天正好是中國人的農曆春節,這真的特別湊巧在最開始就確定的劇情點。也希望由此喚起觀眾對家的情感共鳴。

沒記錯的話,本來想做的檔期應該是暑期檔,機緣巧合到了春節檔的檔期。在開拍的時候主創團隊都沒有想到春節檔的事情,我們一直得到的消息和導演討論的都是暑期檔。甚至在開拍前劇本最後一稿我們還討論過如果我們在暑期檔上映,情節裡的舞獅是不是不太合適。幸運的是我們沒有刪減,拍的時候導演也沒刪減,真的是機緣巧合,春節檔對應到了一開始故事設定中的春節三天木星危機,挺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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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指數

春節擋一直都是喜劇扎堆,作為一個比較深沉的作品在春節檔擔心對票房有影響嗎?有沒有信心通過這個電影稍稍改變國人春節的觀影習慣?

嚴東旭

這個至少沒放在我們個人的考慮當中,因為在創作過程中都沒有考慮到春節檔中,所以並不是我們創作的初心。對於春季檔喜劇扎,至少我個人沒有特別大的意見。巧合之下更夠讓觀眾能夠看到《流浪地球》的工作成果,也希望能夠提供給中國觀眾更多的選擇,更多類型的電影作品。 但是我們的確沒有想過改變國人春節的觀影習慣,我個人來說,不同人有不同的習慣和喜好,我覺得沒必要去改變,但是讓市場有更豐富的電影類型出現在觀眾的選擇當中,對整個行業來說還是挺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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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指數

作為中國科幻的"啟航"之作,如何看待華語科幻電影的未來?

嚴東旭

其實中國科幻電影之前已經有一些新的嘗試,我覺得我們的創作也是站在前輩們的經驗之上,所以沒有前人的經驗,《流浪地球》可能沒有今天的成績。比方說一直被大家詬病的"三體",我個人認為"三體"給了我們很多的經驗和教訓。包括我們的工作組的美術團隊,有很多來自三體的同志們,因為他們帶過來三體的很多經驗,讓拍攝過程中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錯誤。

對話《流浪地球》編劇:改編之路困難重重

當然在影響上來說,對於觀眾和業內人事,這部電影的確是一個啟航之作,我希望這部電影是華語科幻電影的逗號,而不應該是句號。我也希望通過這個電影給業內更多的信心,給更多的創作者發揮的空間,希望能夠有更多的資本願意嘗試更多類型電影的創作,不單是科幻,還有冒險,科幻等等。

希望資本和製作公司能夠帶給我們更充足的時間和空間去創作,像《流浪地球》這個作品的確是創作團隊沉下心來,花了很長時間。如果背後的製片方急功近利的話,我們是不可能有目前的成果的,所以特別感謝《流浪地球》的製片方和出品方給予我們平臺和空間去施展拳腳,進行華語科幻電影類型的探索,也希望未來的華語科幻電影越走越好,紮紮實實的,一步又一步的把這個硬核的科幻類型做出來。

採訪 | 秋小墨

編輯 | 李大鵬 廖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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