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浩:“成都解放,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

荆浩:“成都解放,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

荆浩:“成都解放,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


国防时报记者 唐雪元


阳春三月,成都市三槐树路4号,成都第二离职干部休养所。

小院里一片宁静,中间一棵大树上,偶有飞鸟停落,且偶尔鸣一两声。今年88岁的“老解放”荆浩,听闻记者来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来来,请进请进!”这位16岁就参军的山东人,给记者第一印象是精神矍铄,当听闻记者也曾是军人时,老人家很是兴奋,“好!当过兵的都是战友,天下战友是一家人!我老家原是山东,是参加成都战役时来四川的!”提起当年进军四川,荆老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何谓成都战役?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了。但蒋介石却抱着最后的幻想,收集残兵败将逃到四川,企图建都重庆,割据西南。从1949年12月初开始,国民党部队从川北、川南、川东、川西等方向朝成都集结,试图与解放军展开最后一搏。而人民解放军共投入60万兵力则采取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行动,势如破竹一路解放了广元、平武、南充、绵阳等城市,进行成都战役。成都战役是国共在解放战争中的最后一场大决战,以气势恢宏、歼敌众多、敌起义投降49万人而载入史册。

“现在很多人都以为,成都是和平解放的。成都战役这段壮烈的历史,应该被世人所知。这是我人民解放军浴血奋战、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荆老感叹着告诉记者,这几十年里,他一直在收集与成都解放有关的资料,寻找同样经历过成都解放的老战友,希望这段历史能激励更多的后人,让其铭记和平的来之不易。

在荆老的讲述中,思绪又回到70年前……

荆浩:“成都解放,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

奇袭乐山 打开成都南大门

从淮海战役到渡江战役,再到解放成都。荆老背着电台、跟着队伍,从中国东部一路打到西南,参加大大小小的战役无数,并最终留在了成都。    

  “进军大西南时,我是二野5兵团16军48师师部的电台报务员,参加了解放成都的战斗。”荆浩说,解放成都的序幕之战,是成都外围战斗规模最大、打得最激烈的解放乐山战斗。

  1949年11月,二野5兵团从贵州一路强行军抵达四川。12月6日,接到刘伯承、邓小平的电示:“这个战役的关键在于攻占乐山,完全切断敌人退往西昌、会理、云南的公路线。”荆浩所在的48师接到的任务是:偷渡岷江,插至乐山侧背,协同47师消灭乐山的敌人。

  48师命令144团于12月15日夜前,抢占岷江上游乐山以北40华里之板桥溪渡口,保障全师16日渡江。凌晨,荆浩带上一部电台,随前卫团144团执行任务。他回忆道:“给我配了一个班,搬运、保护电台设备,保障指令的传达。在战场上,一旦电台被毁,就意味着部队成了一座‘孤岛’,得不到任何指令,更没有外援。所以对我们来说,人在电台在。”

  144团前卫营于16时左右抢占岷江东岸板桥溪渡口,立即动员群众赶制木排、竹筏等简便渡江器材。“说来也巧,侦察班发现5条木船顺江而下,船上有200多名逃跑的国民党军官眷属、地方政府官员,还有一些商人。”144团当即决定,将船上人员交后续部队妥善处理,利用这5只船提前发起渡江进攻。

  更巧的是,此时把守岷江的国民党部队正在换防,换下去的335师一个连已撤走,换上来的部队又尚未赶到。“国民党军队完全没有料到我们会从乐山背后进攻。利用这个时间,我们迅速占领了有利地形,捡了一个大便宜,从而从容地掩护后续部队渡江。”荆浩笑呵呵地说。

  偷渡、奇袭给国民党军队沉重打击。在此后的一天内,二野5兵团迅速拿下乐山,并切断了对方向南逃窜的通道。荆老说:“乐山战斗的胜利,打开了通往成都的南大门。”

荆浩:“成都解放,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


蒲江激战 击败“主力中的主力”


乐山解放后,胡宗南将其主力第五、第十八兵团置于新津至成都一线,第七兵团置于德阳、三台地区;将第十六兵团及第十五、第二十兵团残部,集结在金堂、彭县地区和其主力靠拢,并在新津地区构筑工事,准备作垂死挣扎。

  1949年12月22日,胡宗南在新津召开军事会议,决定以主力分路向西昌方向突围逃跑。但是,胡宗南自己对突围行动都毫无信心,第二天,就乘坐飞机逃往海南岛。从此,敌人内部一片混乱。刘、邓首长发出命令:“胡宗南集团退路已断,必作最后挣扎,务必将胡宗南的部队歼灭在成都地区。”根据指令,各部立即调整了部署。16军首长研究决定:令46师立即前往蒲江东北之中兴场、高桥地区;48师占领百丈、黑竹关、大兴场一线各要点。全军形成三角配置,牢固控制敌人可能向西、向南突围的退路。实际上,敌军第五兵团已被包围在新津、大邑、邛崃、蒲江的菱形地带间的高山铺、西来场、蚂蚁山周围20公里的地区内。

  荆老笑着说,“我是师部的一名发报员,发出了很多战斗指令,都是译员翻译过来再交给我,用密码发出去。”

  12月24日下午,敌第五兵团司令长官李文组织7个军的兵力,一路由崇庆(现崇州)地区向邛崃、大邑方向突围;另外一路由新津地区向西突围。25日凌晨,急红了眼的李文亲自组织四个军的兵力,绕过邛崃,转向蒲江以北的寿安、西来、复兴一线突围。解放军16军决定立即调整部署以攻为守,将敌人分割包围。

  荆老至今记忆清晰,“我们48师除留少数部队控制名山百丈、黑竹关交通要道,主力全面展开,向邛崃地区进攻,并主动协同46师向西来镇攻击。”除48师之外,46师向敦厚场、朝阳寺、军田坝方向出击;47师由丹棱向蒲江以东的寿安场进攻。渐渐地,李文的部队被压缩、分割包围在西来、军田坝、松华、敦厚、寿安场等区域。

  “25日这一天,从早到晚,我军以6个团的兵力,东至蒲江寿安场,西至青石铺,北至邛崃南侧,在几十里宽的战场上,与敌企图夺路突围的4个多军编制的部队展开激战。在川西坝上,到处可听到枪炮声和喊杀声。”荆老说,他们48师从左翼快速北进,先后在青石铺和邛崃南面的南河坎歼灭一股敌人,发现北面已由十二军控制,即由南北向复兴场方向前进,而右翼是46师137团单独出击,在寿安场附近歼敌1个团。46师136团从早晨开始就与比136团多数倍的敌人接触。该团除令二营少部兵力控制高桥东北、走马埂附近要点外,其余各营、连从三四个方向分多路向敌猛冲,敌人突然遭此猛击,也不知道解放军有多少部队,顿时大乱。各营连立即冲入敌群,至15时就俘敌2000余人。46师为了迅速击退敌人,堵住逃敌,急令进至高桥的138团跑步北进,加入战斗。到黄昏,136团攻占了敦厚场、两河口等地区,138团抢占了西崃场东北诸个无名高地,与敌形成对峙。

入夜后,敌人仍不甘心失败,集中优势炮火,向138团阵地猛烈轰击,并成连成营地轮番进攻,企图从该处打开一个缺口。138团二连、九连多次将敌击退,但敌之炮火和攻势不见减弱。团首长考虑敌人太多,单纯从正面抵抗很困难,决定由三营副营长、全军著名战斗英雄桑金秋,率七连从左面利用敌之翼侧和间隙,插入敌后袭击敌人。该连秘密插入敌阵内10余里后,突然行动攻占两个山头,先后俘敌一个营和两个连,并组织火力射击敌炮兵阵地,同时不断地变换位置打信号弹、吹军号,使敌认为解放军主力已插入其纵深,不得不停止正面进攻。

  当夜,军首长研究决定暂停进攻,待主力到齐后,再发动总攻。次日拂晓,在猛烈炮火的支援下,136团除一个营由正面向干溪沟、马福店进攻外,团主力由右翼向张祠堂、军田坝方向进攻;138团由左翼向龚店子方向进攻,一举突入敌阵。

  此时,敌人已无力抵抗,军心动摇,我46师立即进行大胆穿插分割。战至15时左右将敌人分割围歼于军田坝、马福店、龚店子地区。毙伤敌人包括27军军长、一军参谋长在内的1000余人;48师在复兴场包围歼灭敌一、三军残部,俘敌2000余人。军部即令47师主力迅速向固驿镇、高山镇方向进击,协同友邻歼敌。该师于27日晨北进途中,得知固驿镇、高山镇附近之敌已被友邻歼灭,但在童桥方向仍有枪声,马上主动向童桥方向前进,发现敌53师仍在那里顽抗,遂投入战斗,一举突入童桥,俘敌2000余人。

  “这是一个叫‘高河坎’的小村庄,我们在这里包围了个国民党第1军167师500团,这个团是国民党军李文兵团的前卫团,自称是第1军主力中的主力。”荆浩拿出一张绘制了高河坎战斗解放军进攻路线的图,讲述着发生在成都远郊的战斗故事。

  “当时,我带着电台,跟着143团执行任务。25日中午,我们在复兴场西北1公里处,与国民党第1军167师500团的二三营交火。他们退守到高河坎,依村落构筑工事进行顽抗。被我们包围。”荆浩说,国民党第1军是胡宗南的王牌,而500团全部美国装备,战斗力很强,在遭遇中他们迅速抢占有利地形,以轻重机枪组成绵密火力网阻我前进。我一营前卫三连未及时组织火力掩护,在发起冲击时,突击排两个班大部伤亡。连长叶大志在带领冲击时中弹牺牲。为减少伤亡,团首长决定暂停进攻,重新调整部署,严密组织火力。“下午6时,143团团长左良下令发起总攻,经1.5小时激战,将被围之敌击败。这是我师组建以来遇到的战斗力最强的敌人,虽然此战共歼敌167师师部一部、500团团部和两个营全部,共800余人,但我方也付出了伤亡58人的重大代价。其中,顾义参谋、叶大志连长等21名战友英勇牺牲。”荆浩说, 经过3天的激战,敌人第五兵团的七个军5万余人被解放军一一击溃,战至27日,兵团司令官李文只好下令,剩下的万余人缴枪投降,他也成为一名官衔最大的俘虏。至此,成都战役胜利结束,也预示着成都解放的到来。3天后,贺龙、李井泉、周士第率第18兵团第60军经北门、东门浩浩荡荡进入成都。

“所以,我们应该记住,成都解放是解放军将士浴血奋战、流血牺牲的结果,是烈士们用青春和生命换来的。”记者发现,荆老说此话时,声音哽咽,表情凝重双目湿润……

荆浩:“成都解放,是一千多名烈士用生命换来的!”

追思战友,为烈士陵园积极奔波

“小记者战友,明年是成都战役70周年,你可要多宣传多报道,千万别忘了我们已经牺牲了70年长眠于地下的战友们啊!”说此话时,荆老突然大放悲声,他告诉记者,在蒲江县西来古镇边的五面山,风景如画,溪流潺潺,一条公路从山脚下盘绕而过。那山上修有成都战役纪念园区,由烈士陵园、成都战役纪念馆、大型主题浮雕和成都战役纪念碑四部分组成。其中,110名烈士集中安葬在陵园内。但是,有身份可查的只有28人,其 余82名无名英雄的墓碑上都没有名字。

“你知道不,成都战役纪念园区是在我和我的战友一道奔波才得以修建在那的!”荆老告诉记者,2008年4月,原第16军48师43团1营营长张继勇在清明节时率儿孙到蒲江拜祭成都战役中牺牲的烈士,可他却伤心地发现,这些烈士墓由于无人看管,已经残破不堪,苔藓狗屎遍布……

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张继勇多次负伤,头部、左腹部、背心都曾被敌人的子弹打穿。在成都战役关键的一战“高河坎战役”中,牺牲的战友多数是他的部下。面对如此情景,张继勇满腔悲愤地找到蒲江县民政局反映,却不想吃了“闭门羹”,对方称成都是和平解放的,哪打了什么大仗呀……对张老的反映,态度很是冷漠。

无奈之下,张老想起了老战友荆浩,并揣上了他在烈士墓上拍的现场照片。

“我一见,泪水夺眶而出,才60年呀,就健忘如此么?决不能让烈士在九泉下再流泪,我拍案而起,连夜写情况报告,并请求原成都军区政治部出函,我与张继勇一道直奔蒲江县委、县政府反映,同时积极联系当年参加了成都战役的老首长、老战友,请求他们给予关注、重视,扩大舆情……”荆老说,在他俩的多方奔波下,当年在成都战役近千名英勇牺牲的解放军指战员中,蒲江县已查明的烈士有110名,过去分散安葬在鹤山镇、寿安镇、西来镇、复兴乡的4个烈士陵园,但令人遗憾的是,名字可查的却只有28人。

2009年清明节,成都战役蒲江主战场烈士陵园正式开园,散落在蒲江各地的烈士遗骨,被集中转移到了新陵园。随后,成都战役纪念馆也在西来镇铜鼓村开馆,用大量实物和图片再现了解放成都的那段峥嵘岁月。

“成都战役是国共在解放战争中的最后一次大决战,我人民解放军共投入60万兵力,歼敌30余万人。正是有了成都战役的胜利,才有了成都的和平接管、全川的解放,改变了巴蜀大地数千年封建统治、军阀割据的历史。”荆老动容地说,成都战役纪念馆开馆那天,他在烈士碑前对天长唤英灵归来,也暗下决心,余生一定要尽一己之力,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纪念和缅怀为解放成都而牺牲的所有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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