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說:“等你懷孕了,我們才能結婚!”

男友說:“等你懷孕了,我們才能結婚!”

1


艾琪出差回來,摸出鑰匙開了門。房間裡塵土乾燥的味道嗆人,北方的冬天乾燥得很,好像要把所有活物都壓榨成標本,地上有落塵的痕跡,薄薄一層。

可見,糖糖最近沒回來,歐明顯然也沒有來,沒有照艾琪走之前的囑咐,來澆澆花,給魚缸裡的一對鸚鵡魚換水。

艾琪放下揹包,換了拖鞋,進臥室換了身衣服。給自己灌了個水飽,然後澆花、餵魚,又拖了地、擦了灰、洗了澡,從什物到自己,一樣一樣地打理好。

忙完躺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給歐明發了一條信息:“回來了。”數分鐘後,歐明打電話過來,說晚上來看她。

艾琪點了根菸,蹲在魚缸前發呆。她想起第一次見歐明時的樣子。

那時她約了他一個採訪,去時他正在開會,助理便安排她在他辦公室裡等。歐明的辦公室裡也有隻大魚缸,養的魚都很大,但艾琪不認識。

因為等得無聊,艾琪便彎腰到魚缸前逗弄起那些魚來,歐明就是在這時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他沒有立刻走進來,而是站在那裡看了幾秒。

那天艾琪穿著淺藍的長裙,頭髮垂下來,蓋到膝蓋上。歐明咳嗽一聲,艾琪轉過頭來,美人臉,桃花面。

是從那一眼,歐明打定主意追這個女孩兒。你看,男女之間,情事本就這般淺薄。

2

歐明帶了捧花來,大束的白玫瑰。

在這些事上,歐明一直做得很好。所以,糖糖不止一次在艾琪耳邊鼓譟,說這男人不錯,真不知道艾琪不趁熱打鐵把婚結了還等什麼?

艾琪泡了花草茶,煮了水果湯。兩人在沙發上膩了會兒,歐明看到菸灰缸裡的菸頭:“又抽菸?”

艾琪笑了下,歐明湊過來:“說了不讓你抽菸了,我們要個孩子。”說著把艾琪抱到臥室裡。

在歐明的程序裡,先要個孩子,等艾琪懷孕了再結婚。事實上,這也是時下很多待婚男人的程序,不知是出於壓力大,怕擔責任,還是隨時準備著再換個人。

艾琪不是小姑娘,男人的心理也洞悉幾分,所以也不提結婚的事——如果隨時可以被換掉,為什麼要嫁呢?

骨子裡,艾琪還是尊崇愛情的。

關鍵時刻,歐明在耳邊說:“要個孩子吧。”語氣近似央求,艾琪把臉側了下:“我還沒準備好。”

歐明只得微有掃興地伸手去夠床頭上的杜蕾斯,但這掃興,也是過了就過了,肉體再度歡愉時,男人是全世界最健忘的動物。

兩人在一起兩年,每次在一起時,歐明至少要艾琪兩次。在外人看來,歐明有房、有車、有自己的公司,艾琪美麗、聰明、有能力,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但是璧還是珏,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3

艾琪帶著從南京給月月買回來的一對方鐲,找夢凡吃飯。這個月,月月滿週歲,艾琪還記得夢凡生月月前的那番折騰。

夢凡與老公是大學同學,從上學到畢業後,兩人談了十多年戀愛,旁人眼中的修成正果,夢凡卻視如雞肋。

後來認識了個男人,讓夢凡動了春心。

那段時間夢凡總是攪著艾琪吃飯,說是吃飯,卻像是禱告,懺悔之餘更按捺不住。

自是不用勸,夢凡長艾琪數歲,艾琪沒經歷過的她都經歷過,艾琪也只好說:“你自己想清楚。”

夢凡大有豁出去的架勢,說再拖下去兩個男人都對不起,正打算跟老公推牌,卻沒想到懷孕了。

此刻,坐在艾琪面前的夢凡儼然賢妻良母,張口閉口都是孩子。艾琪笑,夢凡說:“你笑什麼?”

艾琪說:“時間真快。”

夢凡也笑起來,她知道艾琪指的是什麼:“現在回頭看,是老天幫了我一把,及時攔住了我。”

“那男人現在怎麼樣了?還有聯繫嗎?”

“沒,聽說要結婚了。”

“也好,多一事不如少ー事。對了,我這次去南京見到楚中磊了。”

“哦?巧遇還是約見?”

“約見。”

夢凡瞟了艾琪一眼,一臉曖昧:“下文呢?”

“沒下文。一起吃了頓飯。”

“再沒別的?”

“沒有。”

“也好,按你的話,多一事不如少ー事,何況眼下你跟歐明挺好的。”

“見舊情人果然是件冒險事,現在我才明白這話。”

“怎麼,你不是說沒下文了嗎?”

“是我不想有下文。郎曾有情,妾曾有意,再有也是當初。眼下硬要重提舊情,實在多此一舉。何況,舊情都散盡了,還有什麼可提?能提的不過是個魚水之歡。”

“你倒看得清。”

“總有人會教你看清。”

“怎麼,楚中磊要跟你上床?”

“倒沒明說,不過是那個意思。”

“現在信了嗎?早說過,除了上床,男女之間就沒正當的關係。”

“哈哈,你都當媽的人了,也不怕教壞月月。”

“教壞?我就怕不教她,長大後連好壞都不分呢。你呀,也有當媽的這一天。”

4

自打從南京回來,艾琪就有些意興闌珊,做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不能說與楚中磊毫無關聯,只是有些事,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楚中磊是艾琪大學時代交的男友,兩人正兒八經談了好幾年戀愛,也算是情真意切地愛過,艾琪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楚中磊會對自己有露水姻緣的想法,他明知自己有男友,而他也有女友。

艾琪很惆悵,昔日良人本不過就是這樣的人,很多事也許都不過是自我美化。就像她和歐明之間不也如此?覺得“此人不錯”,可以一起生活,大抵也就是這樣子。

想必很多男女都這樣,談了戀愛,卻沒想過有沒有愛。愛與喜歡不同,艾琪想,喜歡是有,但說到愛,她沒把握。

艾琪將這些忐忑說給糖糖聽,糖糖一邊收拾衣物一邊嚷:“你就是書讀多了,腦子讀壞了。你想這麼多做什麼?你想這麼多日子還怎麼過?”

糖糖說得對,想多了,看得清楚了,日子就不好往下過了。

時已入冬,糖糖回來取冬天的衣服,並正式宣佈婚期定在正月。

艾琪說:“好快!”

“快?磨磨蹭蹭等什麼?不是我說你,你跟歐明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就不著急?”

“他要先懷孕再結婚。”

“那就懷啊,反正遲早的事。你不是打算一直不要孩子吧?”

“當然不是。”

“那就懷啊,然後把婚結了,嫁人生子兩不誤。”

“我不這麼想。”

“那你怎麼想?除非你還想換人。”

“未嘗不能換人。”許琪低聲嘟囔一句,說完,自己倒愣住了。

原來這想法一直潛伏在她身體裡,不是不能先懷孕,不是不能順了他的意,而是還不確定。那些琴瑟交好不過是說給別人聽的,自己心底有多少愛,自己最清楚。

5

糖糖把大部分東西都搬去男友那邊了,房間愈發顯得空。歐明來時跟艾琪說不如搬到他那裡去,省了房租,也不用這樣兩邊跑。

艾琪沒答應,她不能不為自己盤算退路。其實,兩人剛交往時,多是艾琪去歐明那裡,畢竟是自己的房子,環境要好很多。

歐明給了艾琪鑰匙,但到眼下為止,他那裡艾琪放置的東西並不多,她不是剛談戀愛昏頭熱腦的小姑娘,不是任由情感鼓吹就能什麼都不想。

有時,艾琪會嘲笑自己這樣小心翼冀地談戀愛毫無意思。她笑話自己,也笑話歐明。

或許都曾是為了愛情不管不顧的人,但那畢竟是曾經。年紀不允許他們再放肆,年紀越長,與生活、與現實,更像是一場賭局,只能贏不能輸。

那些不管不顧不留後路的感情和投入,艾琪已經賭不起,所以,這樣想著時,她也原諒了歐明。她理解他,如同理解自己。

有時艾琪也傻傻地期待自己或者歐明,都可以放肆地去愛一次,但也只是想。因為不放肆,便也沒有太濃烈的愛,就像手邊有食物,就沒必要刻意餓著自己。

我們都渴望那些感人肺腑的愛情,譬如《將愛》裡為前女友挺身而出追到萬里之外的楊崢,譬如《失戀33天》裡死守在黃小仙身邊的王小賤。

然而,那到底是銀幕上的戲,是我們心之嚮往,為此才願意在蹩腳的現實裡去花費時間和金錢去看別人的故事。我們需要那些看上去很美的故事來打動自己體內假死蟄伏的心。

6

歐明拿手指點點艾琪額頭:“在想什麼?”

“在想你變老是什麼樣子。”

“說傻話,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嗎?”

艾琪伸手環住了歐明的脖子,把頭抵在他胸前,聽得見心臟跳動的聲音。那一秒,艾琪眼睛溼了,不到最後沒人知道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傻話。

歐明出差走了十多天。十多天裡,艾琪發生了很大變化,只是他還不知道。

將功補過,歐明回來將公事安排妥當後約艾琪在一家法式餐廳吃飯,那是當初歐明追艾琪時常去的地方。

歐明笑著說:“等忙完這段,好好陪陪你,這段時間你別介意。”

艾琪笑了笑,沒應聲,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多半是歐明說艾琪聽。

上到最後一道甜點時,艾琪說:“我們分開吧。”沒等歐明反應,艾琪繼續說:“我想先離開A市一段時間,去外地走走。已經向公司提了辭呈,預定這個月底就走。”

“認真的?”歐明放下手中的餐具,“為什麼不跟我商量?”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艾琪笑。

“可你是我女朋友!”明顯,對於艾琪這些措手不及的通告,歐明有些惱火。

“也即將不是了。”艾琪也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好,我們好好說話。艾琪,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嗎?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艾琪看著面色不悅的歐明,舒了口氣,索性攤牌:“一切都好好的,只是我們不相愛。”

“你愛上別人了?”

“沒有。”

“那怎麼是不相愛?。

“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只是喜歡,不是愛。可有可無的喜歡。”

“你這樣覺得?那好,你告訴我,什麼是愛?我做什麼才會讓你覺得我愛你?”

“我對你來說,不是我,換作他人也可以。不是嗎?”

“艾琪,我們都是成年人,你一定要在這種事情上任性較真、跟小孩子一樣嗎?

“我沒任性,也不是胡鬧,只是在想自己到底要什麼樣的人生。我願意與你相守,但相守的前提是我們相愛。

而事實上,我們並不相愛,或者說,我們沒有愛到需要共度餘生相守在一起的地步。我不知道這樣說,你明不明白?”

歐明向後靠了靠,収了口氣。

他知道,眼下的局面,他說服不了艾琪,或者再仔細想想,按照艾琪的思路,他也說服不了自己。

但作為一個男人,他和她的思維本就不同,他覺得艾琪很好,兩個人在一起也很好,他願意也希望可以跟艾琪共度餘生。

但照艾琪的說法,是不是“非你不可”?歐明知道他做不到,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這是事實,若干年前他是少年時,愛著一個人以為是“沒你不行,非你不可”,但時間會驗證那些忖度,驗證出來的結果便是那些所謂的至死不渝都是妄言。

他知道這些,並且深信艾琪也知道。如果他們可以矇混住自己便可以安然過活,但眼下,艾琪拒絕再合作了。

7

艾琪走的時候,歐明開車送她到機場。

路上,歐明用右手牽著艾琪的手,有一瞬間,他想開口跟艾琪說別走了,或者乾脆他們調頭奔到商場買訂婚戒指,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因為他明白,他們都不是小兒女了,那些因離愁別恨痴生的纏綿和勇氣,可以支撐他們一時,但對於他們來說,需要考慮的卻是一輩子。

所以,他跟艾琪達成共識,先分開一段時間,艾琪去散散心,他也調整下自己。

愛情會改變很多事,也會譭棄很多事,艾琪說的並非全無道理,至少,如果他們因為相愛才相守在一起,會比現在覺得開心。

然而,關於愛情的那點痴望和幻想,就像年少時華美豐腴的珠子,終在之後的人世裡逐一散盡,散進時光裡散進冷暖裡,散進所受的傷裡,散進未曾觸到的誓言裡。

艾琪說:“你知道嗎?我自少女時代便有一個夢想,永遠像長不大的孩子,對這世界充滿好奇,一直遊走,但卻有所依靠。

我回來時,有家、有個人在等我,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那個人會來找我,把我接回去。”

艾琪把臉扭向歐明,笑起來說:“是不是很貪婪?”

歐明笑著聽,他有聽進去,但沒說話。因為他不如道自己是不是那個人,能不能成為那樣的人。儘管他願意為了此刻身邊的人也為了自己試一試。

車子在高架橋上盤走,眼前的路好似沒有盡頭。這是很奇妙的瞬間,因為在這條路上,這駕車裡,有對男女,他們既捨不得這一瞬,又想盡快結束掉這一瞬。有此刻,才有牽絆,然而有結束,才意味著能有新的開始。

艾琪說將愛是個未來時,也許下一秒就會來,也許永遠也不會來。

誰知道呢?男女之間的情事,本就是這麼淺薄的事卻又是件不知投入多少方得完滿的事。只得看紅男綠女各自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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