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憶千古,回首古宛風情留於後人思古今傳奇人生。

一念憶千古,回首古宛風情留於後人思古今傳奇人生。

黃昏夕陽墜,一彎月漸生。

大唐。雖然女人曾經奪了天下,還納了男寵,盛極一時,但還是終於被男子奪回局面。一切又照原樣進行。

在鄧州南陽,古宛城南三十里,有一城曰三公,有一鎮曰中雷,有一廟曰文殊。

寺廟香火很盛,若有風起,香灰就會瀰漫白河的上空。

這個小城有三個著名的宅子,一曰范蠡,二曰何進,三曰孔嵩。古香古色,居河之畔,又為渡口,離大城有點兒距離,是個理想的隱居之地。

黃昏夕陽墜,一彎月漸生。

一騎自宛城駛來,目標就是三公城裡的文殊寺。聽說文殊寺特別靈驗,能消災得福。

馬前是一青年,馬後是其母親。

這個青年英俊瀟灑,氣度不凡。不知道曾經禍害了多少無知少女。家世小康,各方面都說得過去,就有一點兒不好,長得特不像乃父。

不僅比他高,還比他帥,更比他聰明。乃父的鼻樑有點塌,他卻天生龍準。乃父的耳小,他卻招風。

一時間流言四起。

他問母親,母親目光閃爍,問父親,父親則悶酒澆愁。

他曾暗地裡打聽過,沒聽說他母親有什麼風流韻事,當年是小家碧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婚後又恪守婦道,實在挑不出什麼來。

同郡(雲中郡,今山西大同)有個官家少爺,在街肆與他狹路相逢,力氣拼不過,詩文也拼不過,就侮辱起他的身世來:“野種學的再好也是野種。”

他氣不過,掄起手就打了那個官少,居然把官少的一隻耳朵打聾了。

官少的父親四品官大怒,發誓要讓他家破人亡,斷子絕孫。抓走了乃父,乃父透露非其親生,趕走母子,恩斷義絕,官爺仍不肯放棄,執意捉拿歸案。

他遂攜了母親四處逃亡。那些和他相好的阿紅阿翠什麼的,除了哭泣什麼辦法都沒有。

一路上餐風露宿自不待言,這一晚來到宛城地界,聽說這三公城裡的文殊寺特靈驗,遂想求了菩薩,好免這一世奔波。

開門的和迎接的都面無波瀾,一如這三公城的夜。碧天如洗,三兩星辰,一彎明月。經聲和木魚聲自大殿傳來,洗絛內心的不安與驚慌。

一夜無話。這青年之母看這地方依水而築,與世無爭,竟生了隱居之意。於是停留了許多時日。又隱約覺得這地方很面熟卻明明從沒有來過。

又一個月高之夜,青年正待入睡,一陣悠揚的笛聲在街心響起,時而輕緩,時而急促,似訴平生不得意。

青年一時技癢,竟拿了自己的玉笛,悄悄地趕到街心,來個雙響。只見街心站著一個怎樣絕色的美女啊,衣袂飄飄若仙子。玉唇輕啟,粉黛輕施,略帶淚雨,正含悲。見他自來,拂袖而去。轉身那一刻,他居然覺得她有點兒像母親。

哪裡像,他也不知道。竟一時呆住了。

此後的夜晚,他曾無數次在街心溜達,想尋找答案竟一無所獲。

官少親自帶了人馬來捉他,路上遇到安祿山的叛軍,竟被活捉了去。這一切,青年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文殊寺的經聲特別有魅力,讓人聽了就不想走。

叛軍在三公城附近迷了路,這是一個先頭部隊,數量較少。進入三公城竟然丟棄了盔甲,極不正常。叛軍一時間手足無措。他們看到的是一個個微笑的百姓,在街頭信步走過。一時間竟忘了此行的目的,他們的武力無法施展,他們的心從沒如此從容。一個個想家了。

正飢渴難耐,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攜帶一些童子端上香噴噴的米飯,吃完後他們都睡著了。等他們醒來時,恍若一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處,經歷了什麼。

這個女子就是青年那晚遇到的女郎。她在三公城已經生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前,她才三四歲,流浪在一個不知名的街巷,與狗為伍,一個英武有力的中年男子收養了她,帶她到三公城,還捐獻了這麼一座寺廟。

你這身體需要調理。

你天生就是極寒之體,須得內功方得壓制。

這內功又須得心意相通之人使用方得完美。

養父是這麼給她說的。

她不太理解,直到有一次秋天差點凍死過去,才驚覺養父什麼都知道。

只是這世上人海茫茫,心意相通者能有幾人?就算心意相通,有幾人能刻苦為她習煉?

所以她二十一歲了還是獨身一人。養父早已撒手人寰,死前還給她吐露了一個秘密。

他雖然終身未娶,年輕時卻在寺廟附近邂逅了一女子,那女子長得有點兒像現在的她。

說這話的時候,養父不再咳嗽,陷入一種深深的緬懷之中。

是了,是她主動給他拋了橄欖枝,那雙眼睛顧盼神飛,手揮舞著空氣就像打在他胸口上。

他們眉目傳情,他們書信往來。

他們把百合花栽無人來到的野外。他們效法詩經,他們效法春秋,他們欲結秦晉之好。

那個春三月在出現在春秋野史裡的苟合讓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然而她卻突然消失了,就像她悄悄地來。

說到這兒,養父劇烈地咳嗽起來,死命地拉著她的手,就像拉著夢中女神的手。

哦,對了,那個她說她是奉命來的,婆家之命,家族的秘密。

在她們那個地方,有些人無法生育,就會借胎。借寺廟求子之機,趁機物色中意的男子。

他真沒想到,他以為情定一生的愛情竟是如此荒唐而可笑的孽緣!

他念念不忘,卻又不得不忘。

他跟隨高仙芝征戰吐蕃,本欲馬革裹屍,但看了太多的生死,又覺得心灰意冷,厭倦了征戰,就悄悄地隱退。

那個早年出現在他生命裡的女人是他一生的痛,他只知道他有一個孩子在人間,連性別都不得而知。收養女孩也僅僅是因為她長得太像那個她了。

養父的死讓她淚流滿面,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是如此的可憐!

養父有一身絕學,也傳給了女孩。其中有一種點香的絕技,能瞬間讓人喪失鬥志,達到和樂的境界。

叛軍遇到的迷魂香就是他傳給女孩的衣缽。香傳百里,百里和樂。他還有一本功法,只有和女孩心意相通才能修煉。而且這一世只能有一個人來修煉,否則就會書毀技亡,人毀魄亡。而只有那個心意相通且修煉了功法的人才能救她。

至於什麼是心意相通,女孩子並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吹笛的時候她心亂顫就對了。

那天晚上,這個青年和她對笛,她竟意外感覺到了顫抖。

對方是能和她心意相通的人,她是這樣想的。

她多想看看對方是誰,但女孩子的矜持卻讓她拂袖而去。

事後她密切關注這個人。在三公城裡,一隻鳥也沒什麼秘密。

她很快得知那個官少要對他下手,並且準備了暗器。暗器上還餵了毒。她在暗中相助,卻不想那暗器別有洞天,居然還是刺破了他的皮膚。

這個書生雖然不算文弱,但仍然是書生,除了高叫“天亡我也”並無可行的辦法。

他母親在一旁嘆息自己造的孽怎麼能讓孩子擔當。

採草藥的萍兒是他新交的朋友,給他服了祖傳的靈芝,囑咐他好好睡一覺。並且守在病床前。

他卻發燒愈加厲害,眼見就藥石無力。

突然間,一縷清香瀰漫了三公城。所有的人昏昏欲睡,一個雪白的身影悄悄走向他所在的房間,給他餵了一粒還魂丹。並且獻上了自己的初吻,把一口真氣灑向男孩的嘴裡,並用意念給他傳授了那個今生只能一個人練的功法。

夜幕中,只有她踉蹌的背影沿河而去。

第二天,暖陽照遍了大地,他意氣風發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大家都稱讚萍兒家的草藥厲害。他卻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就是說不上來。

母親愈加喜歡這個萍兒。多好的孩子啊,會醫術還有仁德心。

你該收心了,母親這樣告訴他。

他的思緒卻總是回到那晚,那團白影,那曲笛聲來。

她終於來了,她是踏著祥雲來的麼?不對,為什麼她的氣色那麼差?

他忍不住向她走來,四目相對,分明都有一種情愫在流動,萍兒還在傻傻地和母親聊天。兩支笛都適時響起,像高山流水,又像空谷深澗。

她的心劇烈地顫抖。

他體內一股氣流汩汩上升。

突然,她止住了笑容,指著他母親很是失禮:

”你,你是宋婉清。“

那輪廓曾經多麼像她啊,尤其是她腰間的玉分明和養父的是一對兒。

她痛苦地說不出話來:"義父啊,我終於替你找到了她。”

她提起劍對著他母親:“你認識趙德山吧,我就是她女兒。”

他母親一下子癱倒在地上,但她手中的劍卻被他無情打落了。

罷了,剛找到的心意相通之人就是這樣地對她麼?

娟兒,你要放下執念。

娟兒,你要放下仇恨。

迷茫中,分明是養父深情的呼喚。

她的萬丈青絲,一時間白髮蒼蒼,悽笑著走了。

叛軍大部隊湧來,攻克了宛城,還把三公城圍得水洩不通。

突然,萍兒收到了一封神秘的信,教她如何製作和樂香。

青煙嫋嫋穿過三公城的圍牆,所有叛軍都在夢中被人用小船拉到了別的地界。

娟兒,你在哪裡?

這個叫玉生的年輕人又無數次來到街心,卻再也沒有見到白衣勝雪的娟兒。

幾年後,他奉母命和萍兒完婚。

千里外,有一座孤墳。

幾十年後,玉生後人找到了那座墓,上書秦氏淑娟之墓,他們點了好多和樂香。

方圓百里都少過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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