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丁捷以《初心》再度對部分落馬貪官的內心世界進行追問

楚天都市報記者 劉我風 通訊員 姜濤

繼超級暢銷書《追問》之後,作家丁捷今年出版了政論散文集《初心》,再度對部分落馬貪官的內心世界進行了一場徹徹底底的“問心之旅”,深度挖掘他們靈魂衰落的終極原因:忘記初心!曾任北京大學黨委書記、江蘇省委副書記的任彥申評價《初心》 “語境親切,態度率真”,概括了一代人甚至幾代人思想的某些“律動”。著名作家二月河則認為,丁捷撥開了當今中國精英階層的一層脆弱面紗。

丁捷的另外一個身份是江蘇省某著名文化集團的紀委書記。近日,他現身武漢,與湖北讀者見面,並接受楚天都市報專訪。

著名作家丁捷以《初心》再度對部分落馬貪官的內心世界進行追問

喜歡淹沒在人海,嵌入社會的大羅盤裡運轉,也喜歡躲進一隅,編織夢想。這種生活方式處理得好,是有奇蹟的

記者:初心,這是當今社會的大主題,人生的大文章。紀伯倫也早就說過,“不要因為走得太遠,忘了我們為什麼要出發。”請問你動筆寫《初心》是什麼時候?江蘇是這幾年僅次於山西的反腐大省,你會不會是覺得去年小說體的《追問》畢竟是小說家言,意猶未盡,因此需要再有一部直抒胸臆的散文體作品?

丁捷:2017年我創作出版長篇紀實文學《追問》之前,就構思了一部關於人心發育和成長的書。《追問》先行,作品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我在追問現實,而讀者在閱讀了作品後,提出了很多的問題來追問我。有媒體把這種現象稱為“追問引發的更多追問”。這些問題有的很宏觀,需要社會、需要時代來回答;有的很具體,需要讀者們自己尋找答案或互相問答。作為問題的引發者,努力回答問題,是一個作家的職責。此後,我思考得比構思時更多,從千萬讀者那裡也獲得了很多信息和感悟,在這個過程中,學思踐悟得,漸成體系,《初心》就創作出來了。所以寫作《初心》以及散文體裁的選擇,跟一個地區的案發沒有關係。

跟《追問》不同,《初心》它是用感性推動理性前進的作品。我把自己完全融入其中,我在追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群體的精神世界,也在追蹤自我的心靈軌跡。《初心》是有情緒的,是主觀的,散發著我個人的體溫。所以,創作過程經常被情感駕馭著往前,看起來是為了表述思想,其實這些思想無不是情感的催生。《追問》是客觀的,悲憫的,蒼涼的;《初心》是隨性的,深情的,溫厚的。你可以通過閱讀作品去感受到這種性格,由此觸摸到我的創作之心。

記者:謙虛、謹慎,這是你給人的第一印象,這與你作家之外的另外一個身份——江蘇某著名文化集團紀委書記——是相符的。你可否為我們讀者大致梳理下你這三四十年來的學習和工作經歷?在職位不斷換擋升級的過程中,你自己如何守住初心?

丁捷:我十幾歲就開始大量進行文學閱讀和寫作,併成為1980年代活躍的“少年作家”,後來被大學中文系免試錄取,畢業後又留校工作了幾年,然後進入省級機關工作。我青少年時代立志成為一個深度干預社會現實的作家,大學畢業後由於嚮往熱鬧的社會,一頭扎進世俗生活,一度幾乎中止了寫作,也很少讀書。特別是在機關的那幾年,整天忙會務,寫公文,有事也沾沾自喜地趕場子應酬。但我很快厭煩了這種生活,決定要焠煉自己。我選擇離開機關,到邊疆去援疆,那裡自然博大,人文醇厚,我希望以此洗去身上的塵俗,拓寬自己的精神。新疆工作的三年,收益很大。那算是人生的一個拐點吧。但援疆結束回來後,整整十年了,我所經歷的事情可以寫一本厚書——如果我老邁了,想寫一本自傳的話,這個十年應該佔一半內容強——委屈、沉浮、焦躁、絕望、興奮、欣慰、亢進,一日之內百暖百寒,應有盡有。這裡我不細說,以後讀者會有機會讀到這段經歷。

中年之前,我是一個典型的文學少年和憤青,擁抱現實,卻抨擊現實處境;追求浪漫,卻鄙薄浪漫生活。我的精神糾結在拼命入世和想往脫世之間。四十歲之後,我忽然發覺自己變了,我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雙面人生”。我的微信簽名叫“變相怪捷”。我像電影《變相怪傑》的主人公斯坦利一樣,找到了一個神奇的面具,從此過上了一種“半人半俠”的生活。不過,我跟斯坦利是相反的,我的白天是俠,你看我的職業像不像“俠”?所以,這副面具是戴在白天的。我在夜晚變回真實的一個人——文學世界裡的我,才是真我。而白天的現實,是激發我回歸真我的動力。我喜歡淹沒在世俗人海,做一份正常職業,承擔普通男人的社會職責,嵌入在社會的大羅盤裡運轉。也喜歡躲進一隅,編織夢想。這兩面是相互補償的。我從中獲得了一種平衡。現在的我是一個認認真真、循規蹈矩上班工作的幹部,是一個盡心盡職養家餬口的老男人,同時又是一個天馬行空的作家,一個用虛擬之劍大戰現實風車的唐吉可德。這種生活方式如果處理得好,是有奇蹟的。近年來的成果,就是構思和創作著 “問心”系列,去年出版的《追問》,今年出版的《初心》和《撕裂》,明年大概還有一部相關的作品。這是近幾年這種人生狀態給我的收穫,一個較大的、自成體系、與以往我的創作迥異的創作靈感。

著名作家丁捷以《初心》再度對部分落馬貪官的內心世界進行追問

你的心態,應該是隨時準備失去,而不是隨時準備得到。做到這一點,你會是一個很敬畏外在、很審視內在的人

記者:在處理相關案件時,紀委書記思維和作家思維會有衝突或交集麼?我知道有紀委書記在創作中為避免有人對號入座,轉而寫詩。你也是寫詩的,你將來的創作將以小說還是散文、詩歌為主?

丁捷:我的寫作跟我的人生模式是共振的。我的世俗人生與寫作帶來的虛擬人生是交織著的,從來都沒有能分割開。我深陷世俗市井,又遊走於桃花源。有趣的是,我的創作也是這樣的,一直有虛構與非虛構兩個道路並行。我一直寫詩寫小說,但也交錯著寫了好幾本非虛構文學。我甚至寫過兩本童話。你能想象寫《追問》的人也寫《童話》嗎?你能想象寫《撕裂》的人也寫《依偎》《小困獸》這樣的青春文學嗎?跟專業作家比,我的寫作量沒有優勢,但我比他們更龐雜,更多樣。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只出版過21部書,但這些書放在一起,會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景象。它們哪裡像同一個作家的作品呢!只有我自己明白,這就是我的作品,這就是我,從來不拘於形式,從來不服從已有的套路。

紀委書記的確要規避一些輿論麻煩,還要比其他身份的人守更多規矩。而一個作家,他的做派應該是與之相悖的,他應該在守法的範圍內更“不守規矩”,甚至他要去挑戰一些所謂的“規矩”,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雙重身份的人如何取得這樣的平衡?你既要有強大的理性,控制自己高速卻不跑偏,又要不滅那天性中的強大感性,保持蓬勃的創造源動力。你還得很幸運,有一個寬容你的社會小環境,有幾個欣賞你這樣的人的寬胸襟的領導,恰到好處地處在體制鏈條中一個對你這種特殊身份的人來說相對安全的環節上。我這樣說,估計你聽著都心累了。

不過,人生有一個很大的法寶,我在這裡傳送給你:你的心態,應該是隨時準備失去,而不是隨時準備得到。做到這一點,你會是一個很敬畏外在、很審視內在的人。你會在平坦大道上小心翼翼地邁步,鋼絲繩上睡得著覺。

說到將來的創作,我的心裡很激動。我有兩部成熟的長篇小說在心裡寫好了,一部是現實的,一部是浪漫的。想到這兩部“懷孕”的作品,我就有些“自大”起來。如果說這兩部作品是大河大海,比起來,《追問》和《初心》恐怕最多就是個湖吧,絕對不比你們武漢東湖大的湖哈。作家有時候就像一個準備要孩子的媽媽,對未來充滿喜悅,甚至是神往的。我們不會忍生活,不會混日子,我們在巴結生活,在掐指算著日子。

社會是個大熔爐,可以把人煉成金丹,也可以把人烤成一堆廢鐵疙瘩。有意思的是,掌握爐火的人,也各不相同

記者:我看到給你寫序的是曾任北大黨委書記、江蘇省委副書記的任彥申先生。任先生應該是你的良師益友,你在創作時和任先生交流多不多?任先生有沒有和您交流過,他如何在那麼高的職位上守住初心?北大的任職經歷對老人家有哪些影響?

丁捷:任先生是我的老領導,但更準確的說,他是我的導師。他是一個君子,也是一個才子——他的“從政心得”系列著作,在學界和政界影響很大。他從北京大學黨委書記任上,調到江蘇省委任職,看重我這個小年輕,讓我到他身邊工作。我當時是一個剛從高校調出來的小幹部,年方三十,不諳世事,一下子走到省委副書記又是北大教授的任先生身邊,真的有些誠惶誠恐。有一天,他把我叫到跟前,認真地跟我說,小丁你不要太被機關文化束縛,我一輩子大多數時間在高校工作,本質上就是一個教師而已,我喜歡誠實、坦蕩和有自我的年輕人。所以,你不要因為在一個省委副書記身邊工作,就感到緊張,或者刻意壓抑自己,甚至改變自己,你做你自己,幹好本職工作的同時,讀你愛讀的書,寫你愛寫的文章,這樣就很好。

今天我想說,體制的特點是共性載體,作為個體的人,我們不能抱怨單調的單位,不能指望體制去針對每一個人,包容和培養你的個性和才華。個人要有自我負責的義務,堅持做你在學生時代,從書本里受到的那些人文情懷教育,說的概括一些,就是堅持你的初心。社會是個大熔爐,可以把人煉成金丹,也可以把人烤成一堆廢鐵疙瘩。有意思的是,掌握爐火的人,也各不相同。你做人不善,往往就遇人不善。人以類聚,賞識和提攜你的人,說到底,是跟你一樣的人。

人生有任先生這樣的導師,是一種幸運,於我,也是一種好好做人的因果必然。

著名作家丁捷以《初心》再度對部分落馬貪官的內心世界進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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