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詩詞感悟抒懷之美；寫，墨染清秋奇情之妙”。在這個秋風送涼的季節，本心書法迎來了一場“雲漢於天，詩寫清秋”的書法展活動。藉此機會，在徜徉筆墨之餘，我們也有幸能與書友們一同探尋中華詩詞之美，領略中國文化博大精深。
在上一期的文章中，我們隨著古詩詞一起去登三山五嶽、遊秀美江南，盡覽祖國風光壯麗。這一期中，我們則把焦點放在古詩詞中的愛情上。
一直以來，愛情都是備受關注的一個題材。特別是年輕人，對動人愛情的嚮往，那更是猶如熊熊火焰燃燒不熄。如果說，現代人的愛情是熾熱的、是濃烈的，那麼古人的愛情又是什麼樣的呢？其實，認真地讀過古詩詞，或許你會發現，古人的愛情遠遠比我們想象中更加動人、更加意味深長，這是現在的言情小說和電視劇都不能表現出來的。今人的愛戀似熊掌，而古人的愛戀卻如鮑汁，後者比前者更加令人回味無窮！
古人的愛情
說起“暗戀”，那是許多人心頭的白月光啊。記憶中穿著校服的男孩、女孩，揹著書包，踩著細碎斑駁的樹影……青春期尾巴上遲鈍而純粹的暗戀，就像是心裡埋著的一顆種子，不知從何時起發了芽，正一點一點破土而出。揪一下頭髮、扔一個紙團，都是記憶中極美好的瞬間。
對於現在有些早熟的小孩而言，暗戀的故事，彷彿可以上溯到上個世紀。大約只有年幼稚嫩，才會懷有那樣的憧憬與羞澀吧，隨著長大，這種情懷就變得不復存在。
暗戀究竟是什麼？現在的人說，我喜歡你，你卻不知道。古人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原來早在《楚辭》中，暗戀就是這麼美。
據傳，當年楚國的鄂君子皙泛舟河中，打槳的越女剛好偷偷愛慕著他，但無從表達，就用越語輕輕地唱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愛戀，這就是動人的《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當然，後來另有說法是，這首《越人歌》誕生之初，船伕的形象其實是一個男人……這畫面太美，我們就不多作討論了。
《越人歌》中的少女
除了這首千古傳唱的《越人歌》，古人的暗戀小心思還有很多。或者，人群中一次不經意地驀然回首；或者，只是野外踏青不期而遇的人面桃花；或者，是“遙被人知半日羞”的一次偷拋蓮子。在這些動人的言語裡，我們既能看到“眼波才動被人猜”的懷春少女，也能看到“但目送、芳塵去”的寂寞書生。
一向以樂觀曠達被世人所愛的蘇東坡，也曾被這種狀似暗戀的小情懷困擾：
“前塵往事斷腸詩，儂為君痴君不知。
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間多情痴。”
——蘇軾《無題》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蝶戀花·春景》
相比現代，含蓄是古代人更為突出的一大特色。故這種藏在詩詞裡的小心思，也顯得尤其細膩動人。透過這些詩詞，我們在恍然發現，在車緩馬慢的古代，原來暗戀也同樣深情，無須生死相許。
“洛陽城裡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柳暗魏王堤，此時心轉迷。
桃花春水淥，水上鴛鴦浴。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韋莊《菩薩蠻》
“柳絲長，春雨細，花外漏聲迢遞。驚塞雁，起城烏，畫屏金鷓鴣。
香霧薄，透簾幕，惆悵謝家池閣。紅燭背，繡簾垂，夢長君不知。”
——溫庭筠《更漏子其五》
“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唐寅《一剪梅》
倚閣相思
當然，有了心悅的人，也不能總是停留在暗戀。雖然暗戀很美，但是還是要勇敢地表達出來。這就到了愛情的重要發展階段——約會。
我們現代人習慣過著快節奏的生活，也習慣了“速食愛情”。認識兩天就談起了戀愛，又過兩天就滾了床單，再兩天不合適、分手了。真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因為太快，甚至來不及感受中間的過程。我們要說的是，大火熗炒固然刺激可口，但是愛情，歸根究底，還是要小火慢燉的。慢慢地感受，方能真正體味其中的味道。
“現在人的生活豐富多彩，約起會來也是五花八門，想去哪去的。古代人的約會又是什麼樣的呢？“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意境！只要這個人在，在哪裡都是美的，做什麼都是美的。
其實古人的相戀相約，早在《詩經》中就有記述。你看《邶風·靜女》中寫道：“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啥意思？一對戀人定好了在城角約會，女子先到了，但是當男子趕到的時候，她卻故意躲了起來，急得那男子是抓耳撓腮。女子看夠了男子的囧相才走出來，贈給那男子一支“彤管”（即杆身漆朱的筆），男子不禁驚喜交集，本來這筆是平常之物，但因為是心上人送給自己的，所以，他覺得真是分外美麗，不同尋常。
這大概算是中國詩歌史上較為成功而浪漫的一次約會，約會的地點是在城隅，而約會的信物就是一根普通的“彤管”。簡單質樸，才是生命最平實的浪漫。
古人的約會
當然，你也不能光看約會成功的典例，也不是每個女子都像“靜女”這樣靠譜中還有點小浪漫的，你看那個“抱柱”的尾生，和心愛的女子約定橋樑相會。結果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滂沱而下，積水淹沒了橋樑，那姑娘還沒到。尾生就這樣抱著橋柱被淹死了……
咳，跑題了，這也不是啥好的約會典例，還是讓我們回到前面說的“人約黃昏後”。有點朋友可能小小的質疑了一下，這古代人不是“門禁”很嚴的麼？特別是女子，咋還隨隨便便在黃昏後跑出來約會呢？古代的女子當然不像現在這樣行動自由，雖然其中也有較為開明的朝代，但像唐代那樣open的畢竟不是多數。但是這首詞裡寫的元宵佳節就又不一樣了。這一日宵禁解除，張燈結綵，四處狂歡。藉著賞燈猜謎，年輕的男女約會見面、互訴衷腸。這，真是最好的一個約會日子了。比起我們現在當作情人節在過的“七月初七”，這才更像是真正的浪漫情人節吧！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歐陽修《生查子》
古代的元宵燈會
描寫元夕之約會，除了歐公這首詞特別出名以外，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亦是一首千古難求的佳作：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縱這世上紅粉如雲，鬧市之中，我眼中仍只見得一個你。誰說“鐵漢”辛棄疾的筆觸下，沒有動人的愛情？
除了特殊的佳節，平日的湖畔、小溪邊、西廂東廂也無不留下這些小情人相見的身影：
“浣花溪上見卿卿，臉波明，黛眉輕。綠雲高綰，金簇小蜻蜒。
好是問他來得麼？和道：莫多情。”
——張泌《江城子》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
嬌痴不怕人猜。隨群暫遣愁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臺。”
——朱淑真《清平樂·夏日遊湖》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李煜《菩薩蠻》
約會的男女
享受愛情的過程固然無限美好，但也終要有個結局，這個時候，相愛的男女就要攜手走進愛情墳墓……不對，是婚姻的殿堂了。
誰說進入了婚姻後就不能再擁有甜美的愛情？歷來有無數成語，都是描繪夫妻恩愛，什麼“舉案齊眉”了、“相敬如賓”了、“卿卿我我”了……當然，古詩詞裡也沒少見各種“秀恩愛”的景象。
相信許多書友都聽過“張敞畫眉”的故事。西漢宣帝時有位張敞，在中國歷史上非常出名。不過，他出名的主要原因既不因政治、也不因文學，而是因給媳婦畫眉出了名！真真令人啼笑皆非。
《漢書·趙尹韓張兩王傳》中就記載了張敞這則軼事，“為婦畫眉, 長安中傳張京兆眉憮”。這張京兆當然就是張敞了，他當時做長安的京兆尹（相當於現在的市長）。這句話意思是，張敞給媳婦畫眉，還畫得特別好，引領了長安畫眉界的流行風尚。真可以稱得上“模範丈夫”、“寵妻狂魔”了。
自張敞之後，畫眉也成了夫妻恩愛的標誌。歐陽修的《南歌子》中就這樣摹寫一對新婚小夫妻的恩愛親暱：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張敞畫眉
納蘭容若，一個光聽名字就能引發無限情思的名字。他是清代有名的詞人才子，據傳，納蘭年少時便對青梅竹馬的表妹情有獨鍾，真應了那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但是，美好的初戀總是夭折得太快。他那念念不忘的表妹卻一朝成為了皇帝的寵妃，而他也迫於家庭的壓力，娶了兩廣總督的女兒盧氏。
成婚之初，納蘭還是一直牽掛著愛而不得的表妹，而忽略了一直陪伴在身邊的盧氏。但盧氏不以為然，仍舊事無鉅細、溫柔體貼地陪伴在丈夫的身側。這份深情終於打動了納蘭。決心回頭的他，對待妻子可是百般溫柔。還是未嘗盡人世間苦痛的年輕人，免不了在府邸追逐打鬧；作為文人，吟詩作賦可算是閨房之樂，好比那李清照與趙明誠，兩人情投意合、你儂我儂，真是羨煞旁人。可這種繾綣還沒有持續多久，她卻因一場難產永遠地離開了他，離開了這個世界。
納蘭在自己的詞中追憶和妻子相處的情景：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影視劇中的納蘭容若（左）
相似的還有東坡追憶亡妻的一首《江城子》，開篇即令人情思如沸：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
其實，愛情的面貌，除了上述以上所列暗戀、約會、婚姻、生離死別，更有無數種不能盡言的情懷在其中。愛有“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的一見傾心，也有“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的小心翼翼；愛有“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的芳心暗許，亦有“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的堅定執著；愛有“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的熱烈告白，更有“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的勇敢追求；愛有“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的一往而深，更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不願將就；愛有“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刻骨銘心，亦有“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的生死不渝……
愛一直有很多張面孔，從來不止是一句簡單的“我愛你”。如果不讀古詩詞，則不能體會古人的情話之美竟然更勝今人。現在的我們，生活在科技進步、經濟發達的社會，我們彷彿比古人多了很多，但也少了深情可賦。這個年代實在太快了，空對著筆墨，卻來不及寫一封情書！
斗轉星移，抹不去胸口那顆硃砂痣。如今，時值清秋，你又想把哪些詩詞，寫給思念的那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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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筋”的曠古名作：《麻姑仙壇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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