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這件事,常常被今人複雜化了。在家吃飯,要追求生活的儀式感;在外趕飯局,又要注意打點人際關係。於是,吃飯沒有吃出美味和好心情,反而覺得莫名其累,甚至身心俱疲。
因此,很多人懷念那種純粹的吃飯,那種素樸的飯局。比如千年文壇中這兩場重要的飯局,就很是令人羨慕。兩位大詩人分別赴兩場飯局,因為難掩心中的愜意和舒懷,居然隨意揮灑,寫出了兩首千古名作。
宋朝的一場飯局,主角是陸游。
陸游在這場飯局開始之前,心情並不好。因為被彈劾,罷官歸故里後,心中難免有抑鬱。然而在一場鄉村飯局過後,詩人不僅心情大好,而且頓悟了人生的哲理,寫出了一首千古名作。可見,飯局的意義絕不在於經營人際關係,而是通過美食與好友,尋獲人生的慰藉和喜樂。
《遊山西村》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閒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這首詩是陸游蟄居山陰老家農村時所作,詩人筆下描繪的是一幅詩意的田園風情畫卷。首聯以“莫笑”起句,語言平實自然,點名飯局的地點在農家。農家的酒雖然渾,但抵擋不住農人的熱情好客。看得出來,詩人陸游與農家之人,是如此友好無間。“豐年留客足雞豚”,一派祥和、豐足的氣象,有雞,有豬,是農村最高規格的禮遇。
因為被這素樸的農家盛情所打動,陸游緊接著便寫出了一個千古名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雖然人生遇到了坎坷挫折,但人生本來就是山重水複,曲曲折折。只要放下內心的憂慮和絕望,就會柳暗花明,就能撥開雲霧。
接著,陸游進一步描繪飯局所處的民俗環境,風物人情。卻原來,這飯局除了美食和好友,還很有儀式感。不過這儀式感並不是今天人追求的那些形式化的東西,而是極富生活氣息的農村的春社。春社大約是古代農村人民的最重要的狂歡。蘇軾《蝶戀花·密州上元》說:“擊鼓吹簫,卻入農桑社。”可見宋代春社十分鬧熱,宋人則簡樸而古風存。尾聯,詩人乘月而歸,可謂與天地融為一體,與自然化作一處,身心都釋然了。
唐代的一場飯局,主角孟浩然
唐代的這一場飯局,同樣誕生了千古名作:
《過故人莊》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同樣是熱情好客的田家,美食依然是農家自產的雞和糧食,美酒。與陸游相比,孟浩然則顯得更加恬淡。綠樹,青山,隨意點綴著農家的村舍、田園。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就在村舍的空地上擺起酒宴,一邊喝酒,一邊述說著桑麻農事,人情家常。接下來“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以極工整的筆力,加上合和斜兩個字點睛,成為後人傳頌的千古名句。
這一份恬淡自然,令多少人羨慕遐想。今天的人喜歡上農家樂,大約也是出自對這份清新素樸的追憶。然而,或許再也難尋可以“把酒話桑麻”的農人了。最後,詩人依依不捨,與鄉親告別,並且約定“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重陽賞菊,本是民間傳統。但今天的人很多人知道這個傳統,很多都源於孟浩然這首詩。
目前這兩首千古名作,都入選課本多年,值得我們一讀再讀。都說歲月靜好,這兩場飯局,還有飯局上所作的詩篇,大約就是古人對安詳、美好最好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