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爺爺丨


木匠爺爺丨

文丨陳乃平 編輯丨娟娟


一說起北大窪,似乎就有一股子荒涼的味道,我的家就在老利津最北部的六合,七十年代初期,這裡不足萬人,全公社最大的村也就是600多口人。我所在的大夾河村,在1973年只有460多口人,這在六合公社也不算一個小村。


村裡有個姓陳的老木匠,中等個,人很精幹。從14歲就跟著他父親學木工,會做傢俱、會拾掇梁檁、會造大車、還會排船,後來還學會了蓋磚房。由於年齡又小活又好,人稱小木匠。小木匠在陳氏家族屬十四世,我得叫他爺爺,我習慣稱他為木匠爺爺。


那時,農村有四大香:聽診器、加工磨、教書先生、老木匠。除木工外,其它三個行業都是村辦人員,除去每月有三十個滿勤工分外,還有十元錢的補助。木工和他們不一樣,多數時間出外做活,每月須向村裡交三十元錢買工分。當然,除去交大隊的三十元錢,木匠不光落錢還落個吃喝,最起碼有酒有肉還有禮物。因此,很多男孩初中畢業後,就拜師學木匠活。我16歲那年,陳木匠來到我家,父親把他迎進屋,母親趕緊炒了兩個菜,酒過三巡後,木匠爺爺跟我父親說,別看這孩子身體這麼單薄,卻挺靈透,跟著我學木工吧,學到手裡能掙碗飯吃。


木匠爺爺走後,父母很高興,說村裡能讓他看中並主動收徒的沒有幾個人。當時我正面臨中考,父母又說,要不先考考高中再說吧,萬一不行,再學木匠,這手藝雖不是多麼好,但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愁說媳婦。


那年,我考上了利津三中。木匠爺爺大早晨來到我家,高興地說,這孩子有出息,木匠這碗飯人家不惜當吃了。


木匠在那時是個走南闖北混百家飯的行當。走的地方多,認識人就多。因此,慢慢的就有人家求他給大閨女小夥子牽個線搭個橋的,木匠爺爺又在串村的時候兼起了說媒的差事。


過去,一說北大窪,上頭的閨女就直撇嘴,說恁那裡一片荒草窩子,除了兔子啥也沒有,誰願到那裡受窮?木匠爺爺說,咋都?俺窪裡咋啦,那才是人傑地靈的好地塊,現在想遷到窪裡還不好辦呢。再說住到窪裡燒草不用愁,出去摟上一耙子,就能燒上一天。秋後,往坡裡一轉悠,半布袋糧食就能揹回家。哪像恁這裡連碗茶水也不讓人喝足。你要在窪裡找個婆家,你孃家就是燒窯也不愁沒草燒。一番巧嘴,說得姑娘們心動了。那年,光上頭一個村就嫁過來六個姑娘,當然,木匠爺爺酒也沒少喝,席也沒少坐。難怪人們說,小木匠的嘴就像鋸——真能啦(拉)。


木匠爺爺脾氣暴躁,看不慣的事就直接說,從不含含糊糊。有個人家男孩子有點憨,看中了鄰村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求他做媒。木匠爺爺知道女方父母看中的是男方的家庭,強行湊合在一起,恐怕過不到頭。就說,這當媒人也要講究個門當戶對和般配,要彎刀將就瓢切菜,差不多少才行。現在人家看中的是咱家的日子,以後,受難為的還是咱當爹孃的。由於木匠爺爺的據理力爭,這樁婚事沒成。後來,木匠爺爺又踅摸了一個有點跛的閨女成就了一樁婚事,誰也不嫌誰,日子過得也不孬。過後人們對木匠爺爺的做法很佩服,說小木匠拿墨斗劃線——直來直去。


木匠爺爺不光當媒人,凡他保過的媒,都一管到底。有個姑娘比較老實,經他介紹嫁到村裡,經常受婆家人欺負,有時被打得鼻青臉腫。木匠爺爺知道後,非常生氣,對她婆婆公公一蹦老高,說,這樣的媳婦哪裡找,忘了當時了,一家人差點跪下求我?現在日子好了,嫌棄人家閨女,還有良心沒有?這家人知道小木匠的為人,也意識到了自己不對,以後就對媳婦好了。街坊們又說,小木匠的刨子——專刨(抱)不平。


有的人家,孩子多日子窮,大男大女難說親。小木匠每到一村就開始踅摸,將年齡、日子差不多的有男有女的兩家(也就是換親)撮合成親,如果有三戶條件的差不多的也能相互促成婚姻(轉親),大大解決了那些剩男剩女們的婚姻難題。街坊們都說,多難辦的事,到了人家陳木匠的手裡,三鑿兩斧頭就妥了。


據木匠爺爺講,經他保的媒不下一百多對,絕大多數都過得好好的,當然也有不成功的,也捱過罵。但大多數的人對他還是讚賞的,說他千里姻緣一線牽,淨做善事。每當看到一幫幫孩子們在眼前晃悠,木匠爺爺就自豪地說,這一輩做了一件大事,就是把窪裡的人和上頭的人摻和在一起,生的崽越來越靈透了。


作者簡介:陳乃平,現居東營市河口區六合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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