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收斂了六具屍體。這些屍體從冷凍卡車上卸下來，在卡車上他們被堆成三、四層。以往給他打下手的都是熟人，這回卻是生面孔。屍體很大。他傷著了肩膀。
“這就像被投了顆炸彈，大家都毫無準備。”哈伯曼說。
這就是紐約市皇后區一位殯儀員的困境——紐約市是美國新冠疫情大流行的中心。正常情況下，哈伯曼每週可能會舉辦兩、三場葬禮。
“現在我們每天能接到40到60通電話。”他說。“附近有些殯儀館都不接電話了。”
冠狀病毒已讓紐約醫療系統人滿為患，負有“死亡照料”功能的殯葬系統也不堪重負，太平間、墓地和殯儀館爆滿，屍體在這些地方入殮並被送往最後的安息之所。
紐約市試圖通過在醫院搭建臨時停屍設施並調度約40輛冷凍卡車來應對目前的局面。市議會一名成員警告稱，他們將很快開始在公園裡埋葬屍體。
“將會挖壕溝，每十口棺材排成一排下葬。這將以一種有尊嚴、有秩序的方式完成——也是臨時做法。但紐約民眾將很難接受。”醫療衛生委員會主席馬克•萊文(Mark Levine)在Twitter上寫道。萊文隨後撤回了這番話。
儘管如此，紐約市市長白思豪(Bill de Blasio)還是被迫承認，飆升的死亡率——上週六死亡病例突破了8000——可能會迫使該市在哈特島(Hart Island)埋葬一些死者。哈特島是一處有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小說中所描寫的風格的公墓，由監獄系統管理，位於長島灣(Long Island Sound)。自1869年以來，這裡已成為約100萬貧困及無人認領的紐約人的安息之地，其中包括1918年流感大流行、艾滋病流行的遇難者、無家可歸者以及一出生便夭折了的孩子。最近由無人機拍攝的影像引發了轟動，島上的工人身穿防護服，埋葬著一排排的棺材。
“大家都很恐慌。”哈伯曼談到每天向他求助的人時表示。“他們擔心所愛的人會變成一個數字。”
隨著這場危機持續，他和其他殯儀員已經成了至關重要的、未經承認的前線部隊。有些人說他們已經連續工作了好幾周，一天都沒休息。他們的處境很危險，因為處理的都是新冠病毒感染者的屍體。並且他們都已精疲力竭。“我處理的很多屍體都很大。”他解釋道。“體型很大。”
多數家屬選擇火葬，這比土葬便宜。“大家沒錢，”哈伯曼說，尤其是應對這種死於非命的情況。
由於屍體積壓，有人疾呼加快安葬屍體流程。但就像紐約的重症監護室一樣，喪葬系統在設計時也未曾預備應對如此規模的死者數量。以哈伯曼為例，他的殯儀館最多能同時接納15具屍體，只有當前接收的屍體下葬後才能接收新的死者。目前紐約市公墓和火葬場積壓的屍體需要兩週才能處理完。
人們還要求上門收斂屍體，現在每天約有200人在家中死亡，大概是平時的10倍。許多死者被懷疑感染了冠狀病毒，儘管他們沒接受檢測因此未被納入感染總數。
“人人都說：‘把屍體抬走，把屍體抬走！’但已經沒地方安置它們了。”哈伯曼解釋道。
在皇后區，少數幸運者找到了能接納親人遺體的殯儀館，但接下來的情況可能會令他們失望。哈伯曼試圖給少數家屬一小時左右跟遺體告別。由於要保持社交距離，不允許舉行宗教或軍事儀式。大多數公墓要求哀悼者留在車裡。
不過這也好過哈特島的情況。在職業生涯早期，哈伯曼曾為挖一具屍體去過該島。該島還曾用作一個內戰戰俘營並充當過一座肺結核療養院，前往那裡需要搭乘由懲教署(Department of Correction)運營的一艘特別渡輪，從布隆克斯(Bronx)出發。屍體由囚犯們處理。儘管如此，職業禮貌那時還很流行。
“你做的就是給他們一包煙，權當小費。”哈伯曼回憶道。
如今想必也沒這慣例了。考慮到冠狀病毒的危險，據報道該市已改用合同工。哈伯曼說：“現在連囚犯都不想幹這活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