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評母愛的灰色地帶

“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評母愛的灰色地帶

《母親》2009 秦俊昊


《母親》由韓國現實主義導演奉俊昊執導,講述了被母親百般呵護的智障少年杜俊因捲入一場殺人案件被押入獄,又在母親幾經周折尋找兇手後真相“大白”被無罪釋放的故事。

作為一部充滿轉折與懸念的劇情片,結尾的真相往往是眾人所期待的。那麼,“大白”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在第一遍觀影后,筆者毫無疑問的下了定論:警察放錯了人又抓錯了人——杜俊是真正的兇手,他為了證明自己並非“白痴”而殘忍地殺害了少女。而影片中的警察作為破解案件的關鍵元素,卻顯得漫不經心。從調解糾紛時的隨意,到後來只為草草了結便逮捕了還是嫌疑人的杜俊,最後將同為弱勢群體但無親無故的日本小子當作殺人兇手…影片在抨擊公職人員瀆職的同時,也就龍套甲的那句話提醒觀眾:“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別相信我,你要自己去找到真相。”


“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評母愛的灰色地帶


母親堅信兒子無罪是真相,而諷刺的是兒子卻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影片是否也藉此質疑著觀眾:到底真相從何而來?作為旁觀者的我們,追求的究竟是案件原來發生的真實過程還是符合自己預期的假象?就像案件逐漸水落石出,殘忍的真相併非母親所想時,此時的母愛變成了惡的催化劑,她崩潰、失去理智,以至臨時起意殺人縱火。

回到影片,我們可以發現,杜俊的存在是模糊的—一方面,他是一個單獨的,富有感情的,有被證明需求的人,另一方面,他遠低於常人的智識又為他的存在糊上了一層陰影—他喪失了一個人獨立行走的能力。與其說是他更需要母親,倒不如說是母親也同樣需求他。


作為一個近乎空白的存在,杜俊變為了母親的愛的投射對象,母愛源源不斷以至於填充了整個內核。C.S.路易斯在《四種愛》中指出,父母親的愛,是一種贈予之愛。當然,這裡所指的贈予之愛並非完全出於“無私”的狀態,而是“需被需要的狀態(needs to be needed),而這種愛的歸宿與目的,就是幫助接受者“馴化本能,擺渡到不再需要他人贈予之境。”


但是很明顯,影片中的母親近乎把全部注意力都壓在了兒子杜俊身上,她擔負著對曾想決定兒子存亡的愧疚,也飽有完全偏袒信任自己兒子的心,這份愛太過沉重,以至於扭曲而變了質。她將杜俊視為了生命的中心,甚至於捨棄自我—在杜俊被車刮後,母親急急忙忙的跑去追,看到自己的血跡也下意識的以為是兒子受了傷;當醫生為她包紮時,母親卻毫不領情,一心想著趕緊處理完去尋找杜俊;看到兒子被警車抓走後,母親扒開人群急忙忙的擠進去 第一句話就是詢問兒子有沒有受傷…


“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評母愛的灰色地帶


而杜俊也並未因母親這樣激進的“愛”得到成長,擁有相對健全的人格。他還是害怕被稱為白痴,甚至為此惱羞,希望通過“殺人”這種方式證明自己。母親的“愛”並未真正教會他如何與這個世界相處,反而縱容了他做事不用負責的一貫行為。可以說,兩個人只是耽溺到了某種情緒,而為真正的踐行“愛”。愛人是一種能力,若因愛而失去自我將會使自己被禁錮在他人的世界中,若因愛而一味縱容他人將會使被愛之人喪失規則意識、道德觀念。“只有當愛與有常識、識大體、將心比心兼存時,才會給人們帶來幸福。”


“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一份“愛”過於濃烈,便可能滋生私慾甚至是恨。年少的杜俊自然不會明白為何母親遞給他一瓶農藥,過後的他也不會知道為何母親的針包在拾荒者的房裡。她的這份贈予之愛確實無江無界,但同時也把她自己置於了“趨神”的狀態。她心中的這份愛告訴她,可以把一切都奉獻給孩子,於是她成了神,也成了魔。


被害少女阿嬤的處世態度卻與此完全相反,與其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用遺照的相框照鏡子,在告別儀式上把喝完的酒瓶隨手丟到山下,她所在乎的更多的是自己的感受。死固然無法復生,珍惜當下更為珍貴。這不禁讓筆者反思—我們是否賦予了父母之愛,尤其是母愛,以過高的神聖地位?好像父母之愛就應當大公無私,一昧獻身自己於下一代的教育與生活之中,殊不知,這種過大的讚美方式可能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淪為限制父母們的桎梏。


“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評母愛的灰色地帶


另一方面,陸漢文認為,弱勢群體之所以弱勢,一個重要原因是社會權利表達不暢甚至不通,主流的話語體系中沒有他們的地位。弱勢群體並非沒有發聲,而是他們的聲音被大眾所忽略。民工討薪,無人問津;討薪無果,被逼跳樓,又被看客責備擾亂秩序。在現實中,他們非但沒有受到平等待遇,而且發展機會更少。


而在影片中,弱勢群體的命運則更為無奈,無縛雞之力被殺害的女性、天生智力殘缺的少年、流離他鄉沒有母親的孤兒……作為弱勢群體,杜俊從小飽受的苦難和不公都太多了,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試圖放棄。因為智力問題,他可以被夥伴誣陷損壞後視鏡,也因為智力問題,可以被想潦草結案的公安認定為兇手。在新的“兇手”被抓獲後,杜俊的母親到看守所去看望,顫巍巍地問道:“你有父母嗎?……你有母親嗎?”…沒有母親,沒有像她一樣為兒子赴湯蹈火的母親,所以無法翻身,這時“母親”這一片名便顯得格外諷刺。


影片的結尾,一針過後便忘了殺人回憶,一針過後便可和眾人一起在夕陽下的車廂中狂歡舞蹈……所有的掙扎和徒勞,一切不願接受的事實,一針過後便可遺忘。針灸盒是救贖也是災禍,它既可使相依為命的母子得以維生,也可以使痛苦的人忘記記憶,它緩解了許多病人的疼痛,也包庇了殺人的真兇。這個使人“忘憂”的穴位在現實中並不存在,而在劇情中是否真的存在我們也無從獲知,但只要有人願意相信,它就可以被存在,哪怕是自欺……


“愛一旦膨脹為神,就即刻淪為魔。”——評母愛的灰色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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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作者 :小魔法

編輯 審稿:東南爾

圖片來源:豆瓣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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