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多年三國,也許你未必瞭解三國的政治結構

在舊時,古典名著《三國演義》膾炙人口,被毛宗崗譽為“第一才子書”,言下之意,沒有讀過《三國》而自詡為“才子”的人,會貽笑千古的。大概比起其他三部名著,《三國演義》在遵循史實脈絡的前提下,推崇封建正統思想,比較受統治者的青睞,因此幾乎沒有遭受過統治階層的打壓干預,據說努爾哈赤就以《三國演義》作為參考,領悟了一套權謀與用兵的本領。而講“造反”的《水滸傳》,話“興衰”的《紅樓夢》與鬧“天宮”的《西遊記》則是主旨思想一個比一個敏感,能保存流傳到今日實屬幸事。


《三國演義》擁劉貶曹的傾向本質上是維護了封建正統思想,因而到了封建王朝瓦解後的新文化運動中,難免會被列入到“被批判的糟粕”中。比如魯迅先生就有一句經典的評語:“顯劉備長厚而似偽,狀諸葛多智而近妖。”反而對於開闢新時代的曹操多有推崇,想來也是政治需要吧。


到了二十一世紀,人們的物質生活逐漸富足,對精神文化層面的追求也就愈發迫切,《三國演義》早已家喻戶曉,許多讀者已經不滿足於讀小說,而是更多地關注漢末三國這段歷史,《三國志》《資治通鑑》等史料也就逐漸為人所矚目。央視《百家講壇》欄目率先引起了一段全民關注歷史的潮流,王立群、康震、易中天等教授都有自己對歷史的獨到見解,以至於老百姓茶餘飯後談古論今時也好說一句“那不過是演義虛構,真實歷史如何如何”。


確實如此,“以史為鏡,可知興替。”真實的三國曆史比小說更加耐人尋味。而筆者接下來要講的魏、蜀、吳三國各自的政治結構演變,這些您未必在《百家講壇》中聽過,卻實實在在地影響著中國古代史的走向。


想要建立一個政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古人說要有天時、地利、人和,需“應天順民”方能開國建權,總結一點,就是需要有強大的“政治向心力”,正所謂“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這裡的“道”就是政治向心力。可以說,亂世爭雄所需要的人才、物資、兵馬、錢糧等一切資源都要靠有足夠的“政治向心力”來獲得。眾所周知,真正進入到三國鼎立時期,不管是人口,還是土地,蜀漢都是最弱的,而曹魏是最強的,東吳居中。其中的秘密就在於蜀漢只有一股“政治向心力”,而曹魏與東吳都是擁有兩股“政治向心力”。


不管是《三國演義》還是三國正史,曹操都絕對當得起“治世能臣,亂世奸雄”的評價。從發檄討伐董卓時,他就開始了波瀾壯闊的創業歷程,通過自己個人的才能與魅力網羅了無數幹才,打造了一個“群星璀璨”的強大政治集團,其本人絕對可以算作是一股“政治向心力”。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曹魏集團的發展離不開另一股“政治向心力”,也就是雖入遲暮,卻死而不僵的漢室,或者說是漢朝最後一任皇帝漢獻帝劉協。早年的曹操為了四處征戰,為了合乎法統,以達到師出有名的目的,打的是“挾天子以令不臣”的旗號,可謂無往不利。而除了效忠漢室的臣屬,包括漢獻帝劉協的外戚勢力之外,曹操的臂膀潁川荀彧,以及一部分降將也都是衝著漢室的號召力才歸攏到曹操麾下的,這是四百年兩漢王朝的傳統,與漢武帝時期就推行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古人重名,即便是忠義千秋的關羽,也曾短暫地為曹操效過力,但名義上一定要宣稱“為漢室效忠”,漢室這一概念的影響力可見一斑。直到曹操基本統一了北方,在浴血奮戰,建功封爵的過程中,一些向漢的將領才逐漸倒向擁有實權的曹操。


看了多年三國,也許你未必瞭解三國的政治結構


東吳也有著兩股“政治向心力”,區別於曹魏,自有其特色。一股是以孫堅為核心的義軍加上淮河、揚州一帶的精英階層,也正是“小霸王”孫策創業的班底,周瑜、二張、呂範、魯肅皆出於此。另一股是吳、會包括後來荊州一代的世家望族,以顧、陸、朱、張四大家族為代表。夷陵之戰,陸遜擊敗了劉備的軍隊,將這些家族勢力推向了政治的頂峰。這兩股“政治向心力”也很好的整合了東吳政權的資源。


相比較而言,蜀漢的“政治向心力”就只有劉備自身了。陳壽評價先主劉備“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高祖遺風,英雄之器”,“機權幹略,不逮魏武,然折而不撓,終不為下”,可謂恰如其分。從出身到性情,劉備幾乎就像是高祖劉邦的複製版,對於實力資本,他是無法與曹操一較短長的,甚至不如其他漢末群雄,但是他很好地把握住“名聲輿論”這杆旗幟,走出了適合自己的道路。他用人不疑,廣行仁德俠義之風,因而團結了關、張、趙這樣的勇士,以“興復漢室”為己任,也吸納了諸葛亮、龐統這樣的賢才。劉備的“政治向心力”就是將興復漢室的意志貫徹到底,那麼如何貫徹?他自己也聲稱“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每與操反,事乃可成”。雖然他起步緩慢,勢單力薄,卻大半生都在與漢末最強的軍閥曹操死磕到底,這份執著與韌性才造就了“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格局。然而作為僅有的一股向心力,劉備能做到的有限,或者毋寧說他的認知也有限,在從徐州到荊州,再到益州的顛沛流離中,劉備的足跡遍佈大半個中華大地,比長征猶有過之,其間也只是凝聚了關、張、諸葛等有限的人才作為核心,其餘人大多遊離於集團邊緣,對於這股來自於不同地域的地緣力量,劉備是缺乏掌控力的,也間接造成了他“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因而,劉備的基業也註定無法超過曹操和孫權。


舉一個明顯的例子,漢末三國的大小戰爭中,不乏人才轉換陣營的情況存在,或投降,或跳槽,或叛變,總之黎民居無定所,人才也難免流失。這方面,擁有兩股向心力的曹魏對人才的管理就比較到位,而這些人才團體,要麼團結在曹操周圍,要麼一心撲在獻帝身邊,而作為權臣,曹操實際上也掌握著獻帝一派人才的命運。這也就意味著,曹魏流失的人才都無關緊要,充其量像姜維、王平這樣的將才投入蜀漢,也不會對這個政權核心造成動搖(姜維出身邊陲落寞士族,王平只是不識大字的五斗米教徒)。而其人才資源核心依然是士族門閥,也就是荀、陳、鍾、司馬等大家族,是以曹丕登基稱帝后,急需籠絡士族,令陳群所創的“九品中正制”也一直沿用到了清朝。東吳方面,北方士族本身就是孫家的創業班底,為江東基業嘔心瀝血,不會輕易半途放棄,僅赤壁之戰前有個別“投降論調”也只是攝於漢獻帝的“政治向心力”。一旦孫權敲定了作戰方針,就又變得上下一心了。而吳、會世家祖居江東,盤根錯節,利益一致,任何家族成員若捨棄本族故土另投別國,都無異於自取滅亡。再看劉備集團,除了“桃園三傑”外,人才資源跨了徐州、荊州、益州三地,地緣矛盾就很尖銳,毫無政治向心力可言。因而在關羽北伐失利的過程中,荊州出身的傅士仁煽動內亂,徐州出身的糜芳投降東吳,益州出身的孟達叛變投魏,直接導致荊州的失陷,關羽被殺。而後劉備東征伐吳的決策再一次與益州人才群體離心離德,偏偏大敗而歸,自此已然斷送了蜀漢崛起的可能性。


看了多年三國,也許你未必瞭解三國的政治結構


看起來兩股“政治向心力”要勝過一股,但真是這樣嗎?


顯然不是!因為曹魏與東吳內鬥之血腥慘烈,更勝於三國之間的戰爭。反而蜀漢在諸葛亮儒法相結合的執政方針下政局清平穩定。二大於一永遠只限於兩個勢力目標一致的前提下,如果這兩股“政治向心力”相互較勁,就好比自己體內的腸腑非要和心肝打一架,誰能受得了呢?曹操終其一生未稱帝,而繼承了霸業的曹丕成功篡漢建國,看似曹氏已經將原本的兩股“政治向心力”統一了,但他們父子都沒想到的是,“二元向心力”格局的種子早已經埋下,而吞食苦果的正是自己的曹氏子孫。曹魏政權的前兩代,君主尚有一定的才能,而一旦到了君主弱勢的局面,權臣會迅速崛起。誰讓曹孟德自己開了這個頭,做了個“好榜樣”呢?開始,權臣位置上坐的還是曹氏自家人曹爽,但曹爽這頭家犬顯然不是司馬懿這頭老狼的對手,高平陵政變後,司馬懿誅滅曹爽三族,掌握了曹魏實際的權力,並由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先後消滅了“淮南三叛”。自此,曹魏形成了新的二元核心,成了另外兩股“政治向心力”,只不過因果報應下,受壓制的變成了曹氏,屠刀則交給了司馬氏。


東吳亦是如此,著名的“二宮之爭”表面上看是太子孫和與魯王孫霸爭儲,實際上是孫氏與世家大族之間的博弈,也是在這次鬥爭中,孫權扳倒了位極人臣的陸遜,但卻令兩股勢力落了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而後,孫吳權位出現了空窗期,被宗室孫峻、孫綝兄弟趁虛而入,又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總結,蜀漢最早滅亡,後主劉禪卻得以壽終,川地也能很快恢復秩序,反而魏、吳在傷痛中苟且延續壽命,最終不過是為司馬氏做嫁衣,偏偏司馬氏後人也沒爭氣,在內鬥自殘中將萬里江山變成了五胡的殺戮場。政治結構對於一個政權的穩定性是至關重要的。


歷史總能照進現實,為我們提供寶貴的經驗。事實證明,深受大一統思想洗禮的中國人是厭惡二元政權統治的,二元政權的結構至少在中華大地上難以維繫。所以,我們需要的是擁有足夠強大的“政治向心力”的政黨來引領,強大到內掌核心,外控邊緣,方為固國安邦之道。


當然,這些已經實現了,而且相信還會更加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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