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安化縣副縣長陳燦平（右一）在直播間推介安化黑茶。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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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個多月，網上直播，成了湖南省益陽市安化縣副縣長陳燦平的“必修課”。最忙的時候，他一天要直播三場，累計6～9個小時，一天內連續直播最長達到8個小時。
與網絡主播連線“PK”，唱歌、跳舞、福利抽獎……這位有22.9萬粉絲的“網紅縣長”，不斷地用時下最流行的方式，推廣當地的特產“安化黑茶”。
“其實很累，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工作，要幫農戶把茶銷售出去。”陳燦平說。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後，各地商超、農貿市場大量關閉，且線下物流受阻，很多地方都面臨著農副產品滯銷的困境，甚至有農戶會“因疫返貧”。
窮則思變，線下物流受阻，很多基層幹部開始重新審視電商的應用。在“直播帶貨”的風口下，與陳燦平一樣，越來越多的縣長開始走進直播間，試水“直播+電商”，而縣長驚人的“帶貨”能力，很多時候把他們自己也嚇了一跳。
縣長開啟直播“帶貨”
湖南益陽的安化縣，是“中國黑茶之鄉”，安化黑茶是當地支柱性產業。據陳燦平介紹，去年，安化15.6萬貧困人口中，有9.6萬人因茶脫貧。
但在疫情影響下，安化黑茶也面臨著滯銷的情況。陳燦平粗略估計，如果狀況持續，可能有上萬人又要返貧，這讓他心急如焚。
此前一年，陳燦平一直嘗試用短視頻推廣安化黑茶，已經是“網紅縣長”。有這樣的基礎，在因疫情隔離在家的一個月時間裡，他開始思考，能否通過直播“帶貨”，幫助困難的茶農。
3月1日晚上9時30分，剛從長沙回到安化的他決定試播一下，沒想到“首秀”成績不俗，最多的時候，有將近2600人同時在線，觀眾累計達到5萬人。
這給了他很大信心，“這是一個風口，毋庸置疑。”此後，他開始頻繁地在直播間“亮相”。
4月3日，他主動向抖音平臺爭取到了“抖音有好貨，現場來直播”的助農專場活動。當天，他的直播間在線觀眾總計53萬人，銷售了4.1萬單，總計255萬元。
直播時，他不僅講安化黑茶的文化歷史，還唱了《成都》《六口茶》等歌曲活躍氣氛，並且連線了多位“網紅”進行“PK”，輸了就表演才藝。“要真正參與，不能作秀，得放下身段。”陳燦平說。
此外，安化縣還將春茶開園節放到了線上。截至4月8日，網上開園節已累計直播108場，觀看人數超5000萬人次。藉助“雲”服務，各平臺累計銷售額近5800萬元。
與安化縣不同，安徽省安慶市的太湖縣，則開啟了縣長直播的“天團”模式。
4月6日、7日，太湖縣縣長朱小兵與該縣三位掛職副縣長組成了“縣長直播天團”，進行了兩天三場的直播“帶貨”活動。截至4月7日，累計實現農產品線上銷售額達到187.17萬元，線下達成意向採購訂單327萬元，點擊觀看量達到171.08萬人次。
周軍是參與這次直播的副縣長之一。他介紹說，看到多地縣長都在牽頭“帶貨”，太湖縣的領導幹部也認為，必須參與其中，並且得有新意，不能走過場。
經過一番“頭腦風暴”，朱小兵與幾位副縣長最終敲定，採用直播“天團”的形式，4位縣長齊上陣，分工推介當地的鱅魚、茶葉、黃羽雞等農副產品。
畢竟是第一次直播，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前一天周軍還進行了一次“彩排”，認真熟悉流程。直播之前，他還叮囑主持人“隨便提問，不要冷場就好”。
10秒鐘賣出200個西瓜，2小時賣完10畝地的1.5萬多斤紅薯……這是山東省濟南市商河縣副縣長王帥直播時創造的紀錄。
2019年底，這位“80後”博士副縣長因為模仿“淘寶主播”李佳琦，推薦商河縣的“皇家扒雞”走紅網絡。看著這位面相憨厚的副縣長喊出“Amazing！偶買噶！買它！皇家的感覺……”“距離千年老店,只差八百年”等金句，網友紛紛下單。此後不到3個月，商河縣賣出了6萬多隻扒雞。“那時候在商河縣城想買一隻扒雞都難。”王帥說。
借“爆紅”帶來的流量，今年疫情期間，商河縣成立了由王帥任組長的“共同戰‘疫’，商河在行動”的新媒體宣傳專班，先後開展了9場直播活動，縣鎮村等29名基層幹部組成直播矩陣，累計銷售農特產品超過8萬斤，同時還積極拓展線下銷售渠道，共協助銷售滯銷農產品1000多噸。
佈局電商產業助力鄉村
事實上，商河縣的第一次網上直播，是在一年多之前。
2019年1月10日，“淘寶年貨節之縣長來了”讓商河縣首次在“淘寶直播”亮相。商河縣常務副縣長陳曉東率先走進直播間，為當地農特產品代言。
整場直播活動粉絲觀看量達到82萬人，這讓商河縣著實火了一把，同時直播帶來的巨大流量也觸動了商河縣上下。
同年5月16日，山東省“村播計劃”正式啟動，商河縣成為山東“淘寶村播計劃”第一批試點縣。
過去一年間，先後有17名縣、鎮、村三級幹部走進直播間，為商河縣的農特產品代言，帶動銷售超1000萬元。
直播帶來紅利的同時，也在倒逼許多傳統產業順應互聯網思維，轉型升級。
商河農產品開拓電商業務之初，線下生產銷售的思維模式在互聯網上表現出明顯的“水土不服”，出現了豆腐皮售出500單後因物流問題廠家叫停、葡萄因包裝問題遲遲不能上線等問題。
“少得利火燒”是商河百年老字號，產品在線下口碑很好，但在網上卻一直不溫不火，通過直播活動與粉絲反饋發現，問題是包裝過於傳統，消費者缺乏購買慾望。
“商河的傳統工藝產品普遍存在這樣的問題，基地考慮擴大種植規模，廠家需要將產品變成網貨，快遞物流要在冷鏈上發力等等，這些問題的發生和解決，迅速推動了商河縣的產業升級。”王帥說。
安化縣之前雖然對直播關注不多，但是對電商產業的佈局，早已開展。
陳燦平原是西南民族大學科技處副處長、研究員，四川大學經濟學博士。2017年6月，他受國家民委安排來到安化縣掛職副縣長，負責電子商務、脫貧攻堅等工作。
在安化調研兩個月後，陳燦平發現，電商產業是當地的一塊短板，而縣域交通不便，相關企業、人才也不願意留下，要發展電商，需要換個思路。
為此，在他的推動下，安化縣在湖南省會長沙建立了安化黑茶離岸孵化中心，吸引了幾十家企業入駐，並且聚集了電商、文創、抖音、短視頻等各領域的人才，推動安化黑茶的品牌傳播和創新升級。
目前，安化黑茶離岸孵化中心在天貓、京東、抖音等各大平臺均有進駐，實現了矩陣式的佈局，“這是我們的‘全網計劃’，所有有流量的地方都會有安化黑茶。”陳燦平說。
周軍也關注到了物流交通對縣城經濟發展的制約。2018年9月，他從上海期貨交易所來到太湖縣掛職時發現，太湖位於大別山南麓，多丘陵低山，如果走傳統的線下物流渠道，成本太高，只有通過電商，才能讓產品走向全國。
為此，他帶著縣裡的電商企業，直接把縣裡的農產品帶到了上海期貨交易所的大廳，設置了專門的展示臺，並且邀請了55家期貨公司到場推介，希望與企業開展深度合作。
而在此前的2018年底，他就已經發動行業力量幫扶，33家期貨公司集體和太湖縣人民政府簽訂結對幫扶協議，幫助山區鄉鎮33個非貧困村發展產業項目，較好地解決了當地脫貧攻堅過程中出現的“懸崖效應”問題。
疫情之下，電商產業佈局的優勢也有所體現。太湖縣彌陀鎮的白洋村有一個蔬菜種植基地，用於做脫水蔬菜加工。但是由於疫情，工廠不能開工，蔬菜沒銷路，眼看著就要爛在地裡。於是，太湖縣迅速發動了縣裡的電商企業幫助賣菜，很快就銷售一空。
“既然站在風口上就配合飛一把”
對直播和短視頻“帶貨”在脫貧攻堅中發揮的作用，陳燦平用“不可估量”來形容。
除了日常的工作，他還會不斷學習茶文化，學習如何打造IP、計算SKU（庫存保有單位，電商領域名詞），如何進行直播培訓等，在電商領域持續深耕。
從運營的角度，他會經常與“網紅”連線直播，從對方的直播間“吸粉”，又將這些粉絲“導流”給安化做直播的茶農，成效不錯，已經有茶農在他的直播間裡對接上了深圳的客戶，預計最近一個月收入能達到上萬元。
現今，作為“網紅”縣長,直播“帶貨”成了陳燦平一項重要工作，經常有企業、農戶找到他，希望在他的直播間推介產品，他都會無償幫忙。“即使是我在直播間不做推薦，商品櫥窗裡的產品一晚上也能賣出四五萬元。”
不過，這對他的精力實在是個不小的消耗，為了留住粉絲，他有時會在直播間裡互動到凌晨二三點鐘。
因此，他也在通過自己的網絡影響力，積極培育本地的網絡直播人才。據瞭解，安化已經與短視頻平臺達成合作，將分批次培訓1000人次，探索“直播+電商”的脫貧之路。
與陳燦平一樣，作為商河縣電商領域的最大IP,王帥也在儘量多做直播幫助農戶“帶貨”，甚至有時“不得不播”。
“縣長直播其實只是一個帶頭作用，真正目的是要讓農戶、企業參與進來。”王帥說。
目前，商河也已在全縣啟動“網紅村播”招募活動，並且開展了多次網絡直播的培訓。此外，商河還計劃在該縣電商產業園裡打造一批公用直播間，孵化出更多電商“網紅”，推動產業提檔升級。
周軍認為，縣長直播，除了能讓大眾瞭解到基層幹部的形象面貌，也能讓縣領導瞭解到農產品的銷售組織各個環節，更有利於加速對傳統商貿流通機制的改進，因此，直播也是基層幹部履職盡責的一種表現。
當下，直播“帶貨”無疑已經成了一個新的風口。“我們既然已經成了站在風口上的‘豬’，那就配合飛一把！”周軍說。
不過，長期在金融領域工作的他，對這一模式也有一些冷思考：按照互聯網的邏輯，打造“網紅”、吸引流量很“燒錢”，尤其是對於貧困縣、貧困戶來說，承擔不了這樣的投入。因此，“直播+電商”助農脫貧的思路要想實現，除了政府部門有計劃地推進，也需要平臺長期給予直播農戶們更多的流量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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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編：王 鐔
編輯：潘 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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