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為什麼急於“重啟經濟”?

“重啟經濟”,是美國總統特朗普近期最關心的事情,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美國經濟停擺,股市暴跌,特朗普三年來的經濟成績歸零,帶著這樣的成績單,要謀求連任,有點兒懸。在發佈了“重啟經濟”的方針之後,特朗普面臨著來自各州州長的抵制,尤其是民主黨州長反對這麼快重啟經濟。

特朗普在推特上連續“解放”了多個民主黨執政的州,但“重啟經濟”這件事情,白宮沒有絕對的權力,更不能迫使各個州長執行特朗普“重啟經濟”的政策。“重啟經濟”是疫情防控的目標,但是二者之間存在著尖銳的矛盾,白宮、各州、疾控專家以及民眾等各方的訴求和觀點並不一致,“重啟經濟”在推特上喊一嗓子容易,要執行起來,並不容易。

美國成為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災區,確診病例超過80萬例,死亡病例超過4萬例,疫情最糟糕的時刻可能過去了,但是還沒有到恢復正常經濟社會生活的程度。全球性的瘟疫只出現在災難片電影中,誰也沒有為瘟疫時期的日常生活做好準備。上一次大瘟疫還是1918年的時候,至於在多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還不確定,至少在正統的歷史書中,我們幾乎找不到1918年大流感的敘述,但這並不代表瘟疫沒有影響。事實上,在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中,瘟疫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它決定了人口的規模,甚至改變了人們的觀念和社會秩序。瘟疫與文明之間的關係無法放在顯微鏡之下,只能在一個長時段之下進行觀察。

“重啟經濟”的迫切性源於特朗普謀求連任的壓力,從特朗普的個性和知識結構來說,他沒有將疫情當作一個嚴峻的問題來面對,而只是連任路上的干擾因素。特朗普宣佈“重啟經濟”的具體步驟之前曾表示,自己有絕對的權力,也許是聽從了自己的法律顧問的意見之後,改口說要各州州長“自行決定”。美國是聯邦制國家,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的權力分配是比較明確的,憲法明確規定了聯邦政府的權力,比如外交、軍事、徵稅、鑄幣等,剩餘的權力是要留給州政府的。當然,聯邦政府的權力是不斷擴張的,尤其是在工業革命之後,關於州際貿易條款,擴大了聯邦政府幹預經濟的權力。即便如此,聯邦政府也要尊重州政府的自治地位,而不可能下令讓各州解除居家令。

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有明確的權力分配,州政府與縣、市、鎮政府也是如此,對於民眾生活有直接影響的是州政府和基層政府。疫情暴發之後,白宮的政策非常遲緩,不少州政府或者市政府發佈了居家令之後,白宮才宣佈進入緊急狀態,聯邦政府因此遭到不少州長的批評。現在疫情趨緩,要解除居家令,那也應該由州政府來做。從法律上來說,州政府頒佈的居家令等同於法令,特朗普在推特上號召“解放”,豈不是煽動民眾反對州政府?

特朗普作為聯邦政府的首長,介入地方性事務的權力是有限的,他只能做各個州長的工作,引導各州儘快“解封”。副總統彭斯就與各州州長舉行了電話會議,特朗普認為,效果不錯。共和黨州長多半還是支持總統的決定的,在4月30日之後,可能會解除居家令,逐步恢復正常生活。民主黨州長,尤其是疫情比較嚴重的紐約州就不太可能恢復常態。

在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的矛盾背後其實是經濟與疫情防控之間的權衡,疫情蔓延造成了生命的損失,但是疫情防控也是有成本的,居家隔離,停工停產,這涉及到要命還是要錢的問題。短期來看,疫情防控至關重要,保持社交距離,遏制病毒傳染,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如果疫情防控一再延長,疫情防控的成本也會增大,沒有錢生活也會帶來要命的問題。一個月之間,美國申請失業救濟的人有2200萬。失業,這是很現實的威脅和挑戰,美國經濟主體是服務業,居家令其實是“凍結”了經濟。美國政府出臺了鉅額財政計劃,另外,特朗普簽署了行政令,暫停移民,以保護美國人的就業崗位。美國多個州出現了抗議活動,反對州政府延長居家令,客觀來說,這些抗議活動讓夾在中間的州政府比較為難。當然,這比較符合特朗普的預期,“重啟經濟”,民眾要的是飯票,特朗普要的是選票,但是公共衛生專家們擔心的是疫情的反覆。美國國家過敏症與傳染病研究所所長福奇就不贊同這麼快重啟經濟,如果一旦疫情反覆,形成第二波大傳染,那就前功盡棄了。當然,美國不可能等到一個病例沒有才重啟經濟,也不會疫情大擴散的時候重啟經濟,需要尋找一個平衡點,這就是決策的藝術。

現在疫情的衝擊慢慢退潮,歐洲和美國在5月重啟經濟是大概率的,當然,重啟經濟需要有效的疫情防控和治療作為基礎,比如進行大規模的檢測。特朗普和州長們的爭吵聚焦在檢測能力的問題上,白宮提供了具有檢測能力的實驗室名單,州長們認為這並沒有什麼幫助。共和黨的總統和民主黨的州長之間的分歧也不只是在這些具體的政策上,還深受“兩黨鬥爭”的困擾,特朗普要“解放”的幾個州都是民主黨州長在主政,其中包括影響選情的搖擺州,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疫情衝擊之下的選舉將會更加激烈。

特朗普似乎還沒有為瘟疫時期的選舉做好準備,“重啟經濟”是必然的,但是重啟的進程可能是漫長的,甚至是曲折的。回到“昨日世界”的前提是人類能夠掌控新冠病毒,在出現疫苗或者特效藥之前,誰也不能將新冠病毒等同於常規疾病。重啟經濟和疫情防控是兩難選擇,經濟社會可能需要適應瘟疫時期的節奏,不同的人群受到的影響或者衝擊是不一樣的,劇場、影院、餐飲、體育場這些聚攏人群的行業可能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到昨日。

新冠疫情的影響隨著社交隔離的常態化,而變成了全球政治經濟生活中的常量,這是百年未有的變局。在這樣的劇烈衝擊之下,不只是經濟社會需要重啟,人們的觀念和思想也需要重置。在特朗普“重啟經濟”的背後是我們尚未察覺到的“靜水深流”的歷史性衝擊。

作者系吉林大學公共外交學院副院長

(校對:張國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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