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秋季的來臨，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國大有第三次爆發之勢，日均確診8萬人已經創下了自疫情爆發以來的最高紀錄。美國國會估計在總統大選之前，不會批准第二期紓困資金，這讓受疫情影響最嚴重的美國中下層家庭將面臨更長時間的生活考驗。
無論是特朗普還是拜登，無論誰在新一屆美國總統的選舉中獲勝，都將面臨近80年來財政赤字率最高的現狀。上一次出現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超過100%的時候是1931年，1932年新當選美國總統羅斯福在凱恩斯主義的指導下，通過社保和個稅的改革，使美國聯邦政府的收入大幅度增長，不僅將美國經濟逐步帶出了經濟蕭條的困境，也將美國帶入了全球權利的高峰。
無論是現任總統特朗普，還是前任副總統拜登，從他們的電視辯論內容和效果看，除了會互相攻擊外，誰都不具備拯救美國的能力。如果不能找到合適的人去改革現有的制度，只是在兩個70多歲的老頭中，選一個相對更好的，不僅是美國式民主的悲哀，也是美國的悲哀。
圖 1 美國政府總收支（1930-2019）
美國是一個在殖民地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聯邦制國家，南北戰爭結束後，美國通過資本主義推動的工業化發展道路，逐漸成為全球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工業化國家。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理論，要求限制政府對經濟的影響，從而使資本可以獲得最大的收益。正是在這種理論基礎指導下，美國政府的收入和支出在1930年，與GDP的比例僅為10%左右，其中聯邦政府的收支水平僅為州和地方政府收支水平的50%左右。
上個世紀30年代的世界經濟大蕭條以及由此引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人類歷史上的一次巨大的災難。美國聯邦政府通過稅收和社保制度的改革，增加了政府的收入來源，也使得政府可以通過更多的投資和消費，成功地將美國經濟從通貨緊縮的泥潭中解放出來，還使得美國成為二戰的最大受益者，並一舉替代英國成為戰後的全球霸主。
二戰結束後，聯邦政府的收入與支出與美國經濟的關係日益緊密。美國聯邦政府收入與GDP的比例基本保持在15%-20%之間，聯邦政府支出與GDP的比例更是超過了20%。
圖 2 美國聯邦政府當前收支（1930-2019）
2019年，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收入為3.6萬億美元，當期支出為4.8萬億美元，財政赤字為1.19萬億美元。財政赤字率為33%。自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以來，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和財政赤字率逐年增長。
2020年3月，新冠疫情在美國爆發，美國國會緊急通過了2.2萬億美元的抗疫紓困資金，相當於在2019年4.8萬億支出的基礎上，增長了45%的支出。一期紓困資金在8月底就以告磬，由於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分歧，二期紓困資金遲遲沒有通過國會審議，收入受疫情影響最嚴重的低收入家庭承受著巨大的生活壓力。
如果以2019年美國聯邦政府收支不變作為基準，一期紓困資金帶來45%的支出增長，將使2020年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增長到90%左右，2020年也將超過2009年，成為二戰之後，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最高的一年。
如果二期紓困資金（按照2萬億估算）在年底前得到國會批准並付諸實施，那麼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將有可能超過200%，超過1931年112%的近80年最高水平。
圖 3 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收入與GDP（1930-2019）
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收入與GDP的比例在1943年達到了18.94%，比上一年增長了近10個百分點。其後，聯邦政府當期收入與GDP的比例基本都在15%到20%的水平波動。2009年，受次貸危機的影響，美國GDP下降了1.79%，而聯邦政府收入下降幅度高達13.2%。經濟波動顯然對聯邦政府收入有更大的負面影響。
按照美國商務部發布的數據，2020年2季度，美國GDP同比下降了31%。在疫情尚未得到控制，而天氣逐漸進入冬季之後，新冠肺炎在室內傳播的速度可能會更快，最新的數據顯示，美國單日確診病例已經突破8萬人，也預示著新冠疫情在美國將進入第三波爆發期。2020年美國經濟負增長大概率已經成為定局，美國聯邦政府的財政收入也將出現負增長。按照悲觀的估計，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將有可能超過300%。
圖 4 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收入構成（1930-2019）
2019年，美國聯邦政府收入主要由稅收和社保收入構成，其中稅收收入佔比為56.4%，社保收入佔比為38.86%。上個世紀30年代末期美國進行的社保制度改革，使得社保收入成為美國聯邦政府除稅收收入外另一項重要的收入來源。
稅收與社保收入與美國經濟發展之間的密切相關性，也使得美國聯邦政府的當期收入受經濟發展的影響程度也日益擴大。互聯網泡沫破滅和次貸危機都曾經造成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收入的負增長。
圖 5 美國聯邦政府稅收收入（1930-2019）
1943年，美國進行了個稅收入改革，個稅收入大幅度增長，不僅使個稅佔美國聯邦政府稅收收入的比例大幅度增長，也使得美國聯邦政府收入超過了州和地方政府收入，從而使聯邦政府在美國經濟中擁有了更大的影響力。
2019年，個稅收入佔美國聯邦政府稅收的比例為77.09%，是美國聯邦政府最主要的稅收收入來源。而曾經佔聯邦政府稅收比例超過50%的產品及關稅，2019佔比僅為15.34%。
美國聯邦政府稅收收入與個人收入（薪資報酬、財產收入）有著越來越緊密的聯繫。
圖 6 美國聯邦政府個稅收入（1950-2019）
美國個稅收入的繳納方式分為代扣代繳和申報（退稅）兩種方式。僱主在發放薪資的時候，會根據僱員薪資水平對所得稅進行代繳。除了薪資收入外，個人通過申報系統進行財產收入申報。企業代扣代繳的個稅規模是個人申報的個稅規模2倍以上。
就業和資產都是受經濟發展直接影響較大的兩個因素，就業直接影響到代扣代繳個稅收入的增長，資產變動一方面受經濟發展影響，另一方面受投資等因素影響。對於以薪資收入為主的工薪階層而言，由於僱主代扣代繳，避稅的空間較小。而對於像美國總統特朗普這樣的億萬富翁而言，通過投資、捐贈等方式，擁有更多的避稅途徑。特朗普繳納750美元的個稅，只能說明美國的稅收制度是給富人留下很多可以避稅的渠道。
圖 7 美國聯邦政府社保收入（1930-2019）
美國在1938年進行了社保制度的改革，聯邦政府社保收入大幅度提升，與GDP的比例也從2%逐漸上升至7%。美國聯邦政府的社保收入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一項新增的稅收，僱主和僱員在發薪的時候繳納的社保分別進入公共賬戶和個人賬戶。與個稅收入不同，社保收入既受就業率的影響，也受就業人口總量的影響。2007年開始的次貸危機，在導致個稅收入下降的同時，也帶來了美國聯邦政府社保收入的下降。而由於婦女生育率下降導致的老齡人口比例增長，同樣也影響到社保收入與GDP的比例，在這兩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美國聯邦政府社保收入與GDP的比例在2007年後，始終都低於7%。
圖 8 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支出與GDP（1930-2019）
二戰期間，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支出大幅度增長，成為GDP增長的主要原因，聯邦政府支出與GDP的比例曾經高達30%。二戰結束後，聯邦政府的當期支出與GDP的比例基本保持在20%左右。與聯邦政府當期收入不同，聯邦政府當期支出在經濟出現負增長的2009年，支出規模反而大幅度增長，其主要原因就是聯邦政府需要為刺激經濟和救助企業和個人，進行更多的額外支出，2020年新增的紓困資金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圖 9 美國政府當期支出（1930-2019）
二戰結束後，轉移支付已經替代消費支出成為美國聯邦政府當期支出中最主要的支出。2019年，美國聯邦政府轉移支出佔比為63.2%，消費支出佔比僅為23.21%，不僅遠低於二戰期間，與上個世紀30年代相比也有很大幅度的下降。
圖 10 美國聯邦政府轉移支付（1930-2019）
2019年美國聯邦政府轉移支付規模接近3萬億美元，其中用於社會福利支出佔比為77.19%，對州和地方政府的轉移支付為20.15%。社會福利支出主要由退休人員的退休工資、退伍軍人福利、失業救助等構成。次貸危機導致的失業率激增，大量發放的失業補助金是造成次貸危機期間，美國聯邦政府轉移支付快速增長的主要原因，由此也帶來了聯邦政府當期支出的快速增長。
圖 11 美國聯邦政府利息支付（1930-2019)
美國聯邦政府主要靠發行國債來填補政府的財政赤字。上個世紀80，90年代，是美國聯邦政府的還債高峰期，支付利息的規模快速增長，利息支付最高曾達到聯邦政府支出比例的30%以上。進入21世紀後，聯邦政府利息支付規模出現了短暫的下降，從2004年開始，由呈現出增長的勢頭。2019年，聯邦政府支付的利息已經緊接6000億美元。從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美國聯邦政府對世界其它地區支付的利息佔支付利息的比例呈逐漸上升的趨勢，這也說明美國聯邦政府對外國外資金的依賴程度越來越高。
圖 12 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1930-2019）
得益於個稅和社保收入的大幅度增長，美國聯邦政府的財政赤字率在二戰結束後，大幅度下降。不過受通貨膨脹的影響，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在上個世紀70，80年代都保持在20%左右。信息產業的發展，使得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也呈現出快速下降的趨勢，2000年，甚至出現了財政盈餘。進入21世紀後，受互聯網泡沫破滅、次貸危機以及國際油價下跌等不同因素的影響，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呈現出比較大的波動。
受人口老齡化的影響，退休人口快速增長，聯邦福利基金赤字也成為了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一個新的來源。
圖 13 美國聯邦政府總支出（1960-2019）
除了當期支出外，投資也是聯邦政府支出的一部分。新冠肺炎疫情帶來聯邦政府支出的驟然增長，也必將影響到聯邦政府的長期投資，從而使其對恢復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進一步下降。2019年，美國聯邦政府對外淨借貸規模為1.26萬億美元，如果在年底前，美國國會批准了二期紓困資金，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支出將達到9萬億美元，如果按照財政收入減少6千億計算，財政赤字將達到6萬億，財政赤字率將達到300%。如果不通過增加收入，並減少支出的手段，新增的鉅額財政赤字將導致美國聯邦政府需要承擔巨大的負債壓力。
上個世紀30年代和40年代，受經濟蕭條和二戰的影響，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率也曾超過了100%。不過隨著社保和個稅收入的改革，美國聯邦政府收入大幅度增長，二戰結束後，財政赤字率也大幅度回落。
個稅和社保收入是目前美國聯邦政府收入的主要來源，其中主要來自企業的代扣代繳，收入增長空間已經不大了。而針對企業和富豪增加稅負獲得收入增長，最終也會通過就業等形式轉嫁到工薪階層身上。社保支出作為美國聯邦政府的主要支出，如果大幅度減少勢必也會造成美國中低收入家庭的生活壓力進一步增大。
新冠疫情是美國經濟在冷戰之後，繼互聯網泡沫破滅、次貸危機、國際油價下跌之後的又一次重大打擊，也是最大的一次打擊。現在的美國需要的是一位像凱恩斯一樣的經濟學家，能夠提出一套改變現狀的理論指導和一位像羅斯福一樣的總統，能夠對現有的制度進行變革。從這個角度看，無論是美聯儲主席鮑威爾，還是在辯論席前互相攻擊的特朗普和拜登，都不具備這個能力，這也是美國式民主遇到的最大危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