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爺主演的《長江7號》到底是如何觸動觀眾淚點的

“感動”是當代社會的一個關鍵詞。也許是越來越多的人生活富裕了, 更有感動的需求和滿足同情心的能力, 也許是物慾過盛使得“感動”變得珍稀可貴。電影《長江7號》是呼應著這個社會主題的。它的過億票房表明了其感動面之廣和感動效果之強。

我認為該片的感動元素主要有四個方面:一是兒童和親子之情, 二是類似兒童境遇的弱勢群體, 三是具有兒童特性的小動物, 四是觸動成人童年經歷和情感的童話, 他滿足了成人釋放被壓抑的童心心理的需要, 下面我們一起去深入瞭解一番。

星爺主演的《長江7號》到底是如何觸動觀眾淚點的


一、兒童和親子情

兒童和親子之情是大眾心靈的柔軟之處。雖然當代人需要從現實和藝術中獲得感動, 但見聞的增多、理性的增強以及影視文學鑑賞經驗積累的增加又使人們越來越不容易被打動。兒童和親子之情卻總是具有最強烈的感動效果。

感人之情不外乎親情、愛情和友情。愛情故事塑造得太多了, 還有什麼樣的愛情感人呢?應該說很難。人們的觀念變了, 不再會為一輩子守候的堅貞感動, 更不屑於胡一刀夫人殉夫的這類行為。災難或苦難中的愛情感人, 所謂患難見真情, 人心被打動與災難或苦難有更密切的關係, 而非愛情本身。比如《泰坦尼克號》中的愛情不是以情感人, 是船頭的浪漫, 是巨大災難的震驚, 愛情在此不算什麼, 而片中所言為逝去的愛人更好地活著的觀念, 不僅中國人心理上並不接受, 即使西方人也未必就很讚賞, 更與感動無關。


星爺主演的《長江7號》到底是如何觸動觀眾淚點的


《天下無賊》中那對賊男女的生死之情著實讓人感動, 但是正常的人群中, 夫妻戀人張揚個性, 動輒分手。現代社會的愛情摻雜了太多現實功利因素:房子、職業, 甚至僅僅出於生理需求, 僅僅因為寂寞, 因為“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而去“相愛”。《大撒把》、《不見不散》中的愛情不痛不癢。池莉早就寫過《不談愛情》, 電影憑愛情感人是不容易的。再說友情, 本身就有些自欺欺人和讓人提心吊膽的味道。《投名狀》相依和相殘的都是朋友。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同過窗的感情還是真摯的, 所以許多電影去戰火紛飛或十年動亂的年代尋找真情。《亮劍》中李雲龍和趙剛、楚雲飛的友情讓人感動, 而到了《紅色追擊令》中, 羅江和正派特務馮伯元的友情就有些怪怪的了, 所以這種男性之間友情對於電影電視來說有些難以為繼。當戰友和同志之情成為過去時, 當代社會怎樣的友情還能夠感動人, 而成為影視的題材呢?我們不是說不可以表現感人的愛情和友情, 只是說有難度。

兒童和親子之情則可以說是一個不會讓人厭倦的感動元素。愛人之間會有審美疲勞, 但似乎不會有人看厭了孩子, 因為孩子像太陽一樣常新, 而童年又會消逝。兒童世界是一個不涉及到功利的純淨世界, 兒童的言行、境遇和心靈總是讓人心變得溫柔。

《小鬼當家》、《小上校》讓人開心, 《媽媽再愛我一次》、《陽光燦爛的日子》讓人痛快淋漓地傾淚。《獅子王》中的辛巴最感人的正是一個孩子的苦難, 他在這苦難中成長。只是當他成為萬獸朝拜的獅子王后, 感動就讓位於成人的成就感和欣慰感了, 好在影片也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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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王》中穆法沙和辛巴的父子情讓人難忘。父子情在親子之情中可以說最具感動效果, 這是因為傳統中國的父子關係是賈政和賈寶玉式的。王朔的《我是你爸爸》塑造一種新的父子關係, 《陽光燦爛的日子》就以這種大小男人間的溫情感動了人。《新少林五祖》中洪熙官的兒子文定是最出彩的, 洪熙官為兒子縫補衣服的場面讓人難忘。《長江7號》選擇兒童為主人公, 表現艱難處境中的父子親情, 這是其感動效果的基礎。

當然, 父子情不一定就感人, 那還取決於怎樣演繹這種親情。民工周鐵為了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 送他上貴族學校, 他的老闆卻只送孩子讀普通學校。也許這種做法值得質疑, 但是這種愛卻不容質疑。他盡力去滿足孩子的要求, 又並不像許多中國父親那樣在兒子面前裝腔作勢, 而是讓孩子瞭解父子倆的現狀, 承認自己的低能, 經常鼓勵孩子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他達觀, 隨和, 又盡力而為。兒子小狄受他影響, 有良好的心態, 不過孩子畢竟是孩子, 可能受各種壞的影響, 小狄並不是一個優秀的孩子, 有著《寶葫蘆的秘密》中王葆的一些毛病, 甚至不能排除向《包氏父子》中的小包發展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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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父親的管教和關愛, 他還是比較健康地成長著。父子倆有衝突, 有互相的怨怪, 而且孩子對父親的不理解、不滿、輕視、不屑和無可奈何等等都是存在的。這些在他們根深蒂固的患難情感面前都不算什麼。聽說父親死訊後, 他只想睡覺, 絕望地期盼著睡醒了父親就在身邊。此情徹底摧毀了成人世界用重重理性構築起來的堤防, 觀眾莫不欲淚和傾淚。曾有不少觀眾覺得《媽媽再愛我一次》中哭得太多了。母親作為女人, 難免容易下淚, 這種淚水的感染力不是很深。父親是很少有淚的, 而周小狄的淚也不多, 父親不給買玩具還打他是一回, 父親死了他痛哭一回。前一回讓我們為孩子和父親心酸, 孩子的願望多麼簡單, 而父親有多麼無奈;後一回痛哭, 則足以感動所有的觀眾, 感動他們很久很久。

我國以兒童為主人公、以親子之情為內容的不多, 而且常常用成人觀念去塑造孩子, 尤其不注重和不擅長表現父子情。《長江7號》在這一點上是成功的, 達到了強烈的感動效果。

二、弱勢群體

弱勢群體和兒童有著許多一致。他們本身是無力無助的, 需要關懷和眷顧。許多人都有弱勢經驗, 即便是富家子弟, 在兒童時代也會有無助感, 這是人類普遍擁有同情心的一個重要原因吧。兒童出於自身無助的感覺會充滿了同情心和畏懼心, 但是成人卻會在追名逐利的過程中, 在日復一日的社會與家庭事務中漸漸麻木, 接受一切, 面對一切, 對苦難視而不見, 甚至對生死都無動於衷。兒童卻會非常在乎那些微小的事情, 而且充滿了理想和幻想, 不能接受一切他們所不願意接受的不公與不幸。

很多人對成人社會的弱勢群體是不大在意的, 一方面自顧不暇, 另一方面覺得是命運, 是機遇, 是先天背景和客觀條件使然, 認為差別是天經地義的。但對孩子這一弱勢群體則充滿了關愛。這種關愛讓成人麻木的心靈透出陽光, 照射到其他弱勢群體身上。可以說孩子會喚起人們普遍擁有但被理性和社會環境壓抑的愛情與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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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7號》中的主人公周鐵作為一個民工, 屬於當前最主要的弱勢群體。如果說民工作為弱勢群體還不足以讓大眾動情的話, 那麼民工孩子的命運在觸動大眾內心柔軟之處的同時也讓我們不得不進一步關注其父母的艱難命運和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在現實中, 社會對民工命運的關注與某些惡性與極端事件的發生有關, 這些事件驚動高層, 又通過媒體引起大眾關注。不過民間更多關心的還是民工的孩子。

《馬大帥》中主人公努力要辦一個打工學校。《讀者》和一些大媒體也報道了民工孩子的生存和教育狀況。《長江7號》選擇民工和他的孩子為主人公, 是富於現實主義精神的。一個艱難生存著的底層民工, 和強勢群體一樣有孩子, 同樣有對孩子的美好期望和甚至更深切更無私的愛, 有美好的生活願望, 而且還樸素地堅持著傳統的社會美德和理想, 鼓勵孩子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上層人”反倒過於計較自己的得失, 常常對單位和國家抱有怨言。周鐵的孩子需要呵護, 而同樣處於弱勢、需要社會給予更好勞動條件和機遇的民工, 能夠給予這個可愛而又可憐的孩子以足夠的支撐嗎?事實上他是在苦苦支撐, 並且透支著自己的身體。他的死亡雖然是偶然事件, 他的支撐難以為繼卻是真實必然的。孩子喚起我們的同情心, 於是我們同時為民工和孩子的命運擔憂。古代官吏講究愛民如子, 今天的弱勢群體, 也需要整個社會給予愛子一般的關懷, 而不是用成人看待成人的方式, 一味要求他們自強自立, 並且計較他們的缺點、弱點乃至過錯。

富裕的父親給孩子很多很多東西, 弱勢民工為孩子奉獻的甚至是生命。周鐵和小狄這兩個弱者和更弱者的苦難親情相疊加而達到了相乘的感動效果。

星爺主演的《長江7號》到底是如何觸動觀眾淚點的


三、小動物

寵物是近年來的流行詞。以前, 貓是用於捉老鼠而保護糧食的, 狗除了看家, 還可能有一個功能:年終豬肉不夠狗肉湊。如今, 當人們缺失親情, 便移情於寵物。小動物尤其牽動人們的情懷, 因為小動物與孩子有著類似的特性:可愛, 可憐, 絕對地依賴和忠誠於人。

很多人應該見過, 小孩子一面挨著母親的打一面往母親懷裡鑽, 這種驅趕不走的依賴和成人世界的不信任和易變情感形成鮮明對比, 能夠給予人們極大的安慰和寄託。人們在關愛小動物中感受到自身的價值和生存的意義

《長江7號》中的寵物狗, 可以說是小狄的一個化身, 是一個外星棄兒, 和喪母的小狄一樣可憐。它還是小狄心願的化身, 能夠幫助它實現一些願望, 比如, 將垃圾堆撿來的爛蘋果變成好蘋果, 將破電扇變好。由於父親的教育, 小狄並不想像王葆那樣藉助寶葫蘆的力量去做不該做的事, 所以, 當他要幹壞事時, 外星狗就給他噴了一身狗屎。小狄最大的擔憂和恐懼莫過於失去父親, 外星狗最後的功能就是替小狄救活了他的父親。《長江7號》將人們對小動物的憐愛和對小孩子的憐愛彙集起來, 從而成為“催淚彈”。

四、童話和童心

不知道周星馳有沒有看過童話故事片《寶葫蘆的秘密》。他的外星狗更接近於寶葫蘆, 他的電影也更像一個童話故事。二者的區別是, 《寶葫蘆的秘密》作為童話可以說主要是給兒童看的, 主題是教育一個不愛學習的兒童不要想入非非, 要依靠自己努力。《長江7號》則是主要是給成人看的童話, 是在成人面前展開一個他們久違了的兒童世界。

人之成人, 並不會告別兒童世界, 只是深深掩藏童年不切實際的理想和空中樓閣一般的美好夢幻。成人世界是一個沒有夢想和幻想的世界, 人們會壓抑自己的心願和慾望, 併為自己想入非非的白日夢感到羞愧不安, 從而徹底摒棄和忘卻。只有進入童話語境, 在似真似幻的兒童世界裡, 這種原初的本真的東西才能夠得到釋放

星爺主演的《長江7號》到底是如何觸動觀眾淚點的


弗洛伊德說創作就是白日夢的藝術化。這在很大程度上是成立的。《聊齋志異》就是借狐仙鬼怪補償著作者內心的缺憾, 發洩他心中的不平。不過一部作品未必就僅僅是作者的發洩與補償。《長江7號》先讓人們進入到周鐵和小狄的情境中, 體驗那種底層的無奈和命運的不公, 然後再用外星狗來幫助這對父子實現他們小小的願望, 並在絕望之際給予他們希望, 慰籍觀眾感傷無奈的心靈。

周星馳的童話雖然有魔幻色彩, 但還是現實主義的。飛碟和外星狗是不會有的, 處於困境甚至絕境中的民工和民工的孩子卻很多。這需要我們觀眾——大多數是都市人——在獲得審美享受的同時, 去聯想和了解社會弱勢群體的境況, 培養社會正義與公平意識, 多一些社會責任感, 少一些怨艾, 做一個周鐵所謂的對社會有用的人, 同時更加珍惜自己的生活, 更加關愛自己的孩子,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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