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哲:懸疑冒險劇的趣味男女有別|國劇少壯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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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新千年邁入第三個十年,1980年前後出生的創作者已然成為國劇的主力擔當。

我們遴選國劇少壯派,論年齡、論經驗,看學脈、看影響,也有意識地從作者派和市場派兩個陣營中,挑選種子選手。

今天出場的楊哲,是在網劇土壤裡生長出的編劇。他紮根懸疑領域,代表作有《法醫秦明》《危險的她》《龍嶺迷窟》等。

他曾在網劇草莽期摸爬滾打,也緊跟近年網劇急衝鋒的步伐,最終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一片土。今天我們聽他聊聊,一路走來的體驗與心得。


IP改編的活兒不好乾,尤其是《鬼吹燈》這類大IP。


眾多死忠級別的書粉目光如炬地盯著改編成品,稍有差池就一邊給編劇“寄刀片”,一邊在豆瓣給作品打個“不及格”。


但也有收穫“雞腿”和好評的,比如“鬼吹燈”系列中的《龍嶺迷窟》和這部劇的總編劇楊哲。


楊哲:懸疑冒險劇的趣味男女有別|國劇少壯派(6)


“怎麼把這本書的精華平鋪到18集呢?我們編劇做的工作,其實說白了就是調順序,然後充內容,最後再加一些類型片元素。”


在北京生活了三十七年的楊哲,說著和胡八一一個味兒的北京話,給影視獨舌講述了《龍嶺迷窟》的改編要點和創作邏輯。


楊哲:懸疑冒險劇的趣味男女有別|國劇少壯派(6)

楊哲

同時他還暢聊了,和韓寒同期獲得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16歲便出版小說的少年經歷,編劇成名作《法醫秦明》之前的職業生涯起伏,以及趁著網劇興起之勢組建編劇工作室,幫每一個小編劇爭取署名的故事。


所有冒險故事都是浮誇的


改編《龍嶺迷窟》最大的難點在於尺度的把握。


前有《黃皮子墳》因為改動頗大惹惱原著粉的教訓,後來的網劇改編大都遵循了一個原則,那就是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書“內味兒”,照顧原著粉的感受。


同時,既然是影視化,那就要符合劇集創作規律。讓非原著粉也能看得懂故事,走得進人物。

總編劇楊哲表示,在《龍嶺迷窟》的改編過程中,他們主要做了三件事:調整故事順序,增加情節補充內容,加入冒險片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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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基本上是參考原書。但原書並不是從頭到尾連貫的,可能這5萬字是一個核心,講一個事件,後邊6萬字又轉到另一件事。那我們的改編,最重要的就是讓故事層層推進,所以我們把所有故事的順序重新調整了一下,讓觀眾們感覺一氣呵成。”


事實上,楊哲不僅調整了故事順序,還把人物出場時間、配角的功能作用等都做了改動。

第一步就是把胡八一、王胖子去古藍縣的動因夯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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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陝西一個貧困縣的農民李春來從古墓中得來一隻繡花鞋,拿到北京古玩市場賣,被胡八一看上花600塊錢收了。


胡八一約上王胖子、大金牙邊吃飯邊聊新收的鞋,聊著聊著靈機一動,三人就決定去陝西收古玩。包括三個人到了陝西后,為何選擇去古藍縣也沒有交代得特別清楚。


劇版《龍嶺迷窟》則充分利用了李春來這一角色,把劇情改成胡八一、王胖子、大金牙三人隨李春來回老家,去看他口中所說的一箱子從墓中挖出來的“寶貝”。人物行動的動機立馬就立住了。


到了李春來的老家古藍縣後,胡八一等人發現他們遭遇了陷阱。李春來只是一個小嘍囉,真正引他們入局的是棺材鋪老闆馬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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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嶺迷窟》原著中臨近結尾才出現的陳瞎子,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出現,及時提醒胡八一擺脫馬大膽設的局,還指引著胡八一等人去了魚骨廟。


女主Shirley楊的出場也提前了,“原著中的女主角是後半段才出來的,但其實觀眾想看的是鐵三角,所以我們既不能讓女主角一開始就冒出來,又不能讓她太晚出來。於是就安排女主在第二集先露了個面,為後邊加入冒險做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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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大膽在原著中只是一個小角色,但楊哲賦予了他更多的“戲份”和功能。劇中胡八一等人第二次下魚骨廟後的墓穴,就是在馬大膽的脅迫下進去的。


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呢?楊哲解釋稱這是為了增加“冒險片元素”。


“我們必須得有一些冒險片元素,比如說危險、緊張。但是主人公又不能殘廢或者死亡,那怎麼辦呢?就得找一幫隨行的人,讓他們去‘死’,來觸動觀眾的感官神經。這就是我們讓馬大膽和他的兄弟們,必須要跟著胡八一一塊下墓的原因。”


通過讓馬大膽一群人做探險的“殉葬者”,既完成了劇集的“冒險片”訴求,也填充了劇情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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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原書的容量也就一部電影的時長,所以我們得加很多情節進去,但又不能讓觀眾覺得唐突。”

但加在哪、如何加,楊哲是經過了一番思量的。


他透露劇集中增加了胡八一和戰友的戲份,把胡八一這個角色做得更加豐滿了。“胡八一其實是一個心裡有傷痕的男人,同時又是一個堅強、能藏事的男人。要想把這個人物寫透,就應該去寫戰爭給他留下的那些創傷。”


胡八一作為劇集的主人公,也影響著整部劇的氣質。“在中國觀眾眼中,所有冒險故事都是浮誇的故事。我們把胡八一戰後創傷這個點加強了,就是為了讓角色更貼地。當觀眾相信了這個人物的存在之後,才能建立起一種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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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潘粵明的表演後,楊哲直言,他覺得潘老師的狀態是最符合胡八一這個人物的。


談及和費振翔導演的合作,楊哲連連感嘆,“費導是一個特別棒的導演。胡八一、王胖子、大金牙和馬大膽在街道上追打那場戲,看得我都很亢奮,沒想到會拍得這麼棒。導演把我們的文字昇華了許多。”


看女人復仇比看男人復仇更爽


《龍嶺迷窟》之前,楊哲的編劇代表作有《法醫秦明》《十宗罪》《危險的她》等。而成為編劇之前,楊哲的身份則是一名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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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歲開始寫小說,16歲正式出版第一本校園愛情小說《放飛》。和韓寒同齡的楊哲,雖然獲得“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的時間比韓寒晚了一屆,但出書卻搶在了韓寒前邊。


“我寫第一本小說的時候,當時還不流行校園文學。我在學校裡,發現我同桌看的小說特別無聊。我真看不下去,那不如我自己寫吧。”


楊哲在中學時期便連續出版了三本小說,直到大學考上了中戲編導專業,才開始把重心放在導演和編劇方面,興趣也由校園愛情轉向了懸疑推理。


然而就在楊哲大學畢業那年,趕上了涉案劇不能上黃金檔的新政策。這直接導致了懸疑推理作品的隱沒,也讓楊哲不得不轉換創作領域。


“我最擅長、最喜歡的懸疑推理突然就不讓拍了,那我就只能去寫家庭倫理了。但我當時一個二十出頭的小青年,也沒有生活閱歷啊,所以很長時間我都處於一個寫什麼都很尷尬的狀態。最後,實在不行,我就又回去寫小說了。”


楊哲再次提筆的懸疑驚悚小說《埋》,在2010年出版,轉年就被中影看中,買下了電影改編權。而楊哲也就此簽到了中影做編劇。


“有了經紀公司之後,就一直往懸疑方面推我。經紀人幫我接到了《十宗罪》《筆仙3》,也幫我要到了署名。作為編劇來說,有了署名的作品,後邊就好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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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就是我們看到的《法醫秦明》《危險的她》等懸疑網劇了。


上個月初,《危險的她》在愛奇藝上線,講述的是四個女性聯手設局,報復渣男的故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去年大熱的《致命女人》。


然而,《危險的她》的劇本是楊哲兩年半之前創作的,劇集拍攝也在2018年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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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後來《致命女人》出來的時候,我一看整個調性跟我最開始的設想更像。就是更洋氣一點,色彩更豔麗一點。但是製片人覺得這不行,他們就要拍出《法醫秦明》的風格。”


好在楊哲一開始提出的要做“女性爽劇”的概念是被製片人認可的,最終關於人物如何設計,懸疑如何設置也達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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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女性爽劇’,是因為其實那個時候網站已經開始偏向女性題材了。《危險的她》剛拍完一個月左右,《延禧攻略》上線,魏瓔珞就火了。這就說明‘女性爽劇’是非常有市場的。但是我想做的是不一樣的‘女性爽劇’。那時候大部分作品還是‘所有男人都愛我’的故事。一個女人,雖然最終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但都是依靠一堆男人得到的,有什麼意思?我覺得那種故事快到頭兒了。所以《危險的她》是女性依靠自己和閨蜜,來戰勝男人。”


確立了這個思路後,楊哲便開始思考怎樣設計女人和男人之間的矛盾點。最終決定引入“家暴”的元素,是因為“家暴”最容易引起男性跟女性之間的對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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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女人可憐的,後邊就是四個女人團結起來設局,把渣男往死了折磨。而且我們覺得一個男人玩起來沒有什麼新意,所以安排了兩個男人,四個女人一開始是兩對閨蜜,最後這四個女孩再聯合起來,把這兩個男人幹掉。”


楊哲坦言,女性懸疑跟男性懸疑是有區別的。


男性懸疑要的是重口味,一上來就要有一個大懸念,但女性懸疑則需要更多時尚感和溫暖的東西。男性復仇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靠力量,也可以靠智力,但女性復仇,就要寫一個精巧的局,最後還不能觸犯法律。


“其實女性懸疑更難寫。但看一個女人復仇,要比看男人復仇更爽,因為女人更容易讓人覺得同情。觀眾也更希望看到一個女性復仇成功。”


給每一個年輕的編劇署名


網劇異軍突起的2015年,楊哲組建了自己的編劇工作室。


“製片方會要求你幾天之內交一個20多集的劇本,這麼短時間之內一個人肯定寫不完,必須得構建一個團隊。”


國內傳統的編劇多是個人創作,團隊編劇和網劇一樣,是市場環境下新興的模式。


楊哲覺得團隊創作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以美劇為例,很多精彩的劇本都是群策群力寫出來的。不管是洞察國內的發展趨勢,還是吸納國外先進的創作模式,楊哲都比較敏銳。


當然,即使由單打獨鬥變成了團隊作戰,楊哲也從來不是那種光指揮不下場的leader。


“我個人還蠻喜歡創作狀態的,而且懸疑片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寫好的。有時候就必須得我自己寫,甚至我自己寫也得改好幾輪才滿意。什麼東西,我都追求一個能達到我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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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疑方向的原創劇本,甚至大綱都是楊哲一個人完成,到分集的時候,其他編劇才介入。

有些劇本改編,在有原著打底的情況下,楊哲就負責在大事上把關,確認整體調性不會跑偏,然後由一兩個主力編劇去帶項目。


而對於工作室的年輕編劇,楊哲可以說是“師父帶徒弟”式地教導和培養。不僅會把所有的創作經驗,毫無保留地與大家分享,還會手把手教學。“其實年輕編劇的實力是非常懸殊的,有的時候某個編劇寫的劇本,我給他做的批註比他自己寫的字都多。”


同時,楊哲也知道“署名”對於一個年輕編劇的重要性,所以在他手下幹活兒的編劇,哪怕只寫了一集劇本,楊哲也會給署名。


“一方面,我覺得人家寫得也很辛苦。另一方面,家裡人要是問起來,‘這段時間你在幹嘛’,他們也好有個交代,可以拿著署了自己名的電視劇截圖給家裡人看。”


楊哲:懸疑冒險劇的趣味男女有別|國劇少壯派(6)


但讓楊哲遺憾的是,“給署名”本為好心,有時候卻會帶來“不良後果”。


有些小編劇年輕氣盛,而且急於賺快錢,完全不顧自己經驗還不足的現實,就拿著署名當“名片”,出去接活兒“獨挑大樑”了。


“當然,也不能全怪編劇。主要是前兩年‘熱錢’進來的太多了,小說改編的項目一個接一個,好編劇又不夠。像我就推掉了很多項目,那片方怎麼辦呢?就只能找那些有署名作品,但其實還應該在徒弟階段的年輕編劇了。”


楊哲還提到國內搞創作的一個“迷信”現象,就是很多製片人覺得給年輕人看的故事,就一定要找年輕人來做劇本的最終決定者,因為“年輕人更懂年輕人”。


“我們之前有一個劇本,片方就找了一個讀大學的小孩來給我提意見。小孩說‘我們都喜歡5分鐘來一個高潮,你這個節奏不行。’他連基礎的戲劇結構都不懂,上來就要高潮。這種不專業,就是劇本整體質量一直搞不上去的原因。”


楊哲:懸疑冒險劇的趣味男女有別|國劇少壯派(6)


楊哲苦笑著說,“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想堅持自己的想法,但也經常因此被開除掉。好在慢慢在懸疑方面做得比較好了,就不太有人在這方面提太多的要求了。”


經歷過劇本被否定,也經歷過交出去的劇本被改得面目全非,如今的楊哲依靠過硬的作品有了更多選擇權,也制定了接戲的原則——只接能夠控制作品質量的項目。


“那種沒法控制作品質量的戲就不碰了,我們接下來所有的項目都是能知道它最後會拍成什麼樣,口碑大概會是什麼樣的。我們肯定在製片、導演方面都會有一點話語權,不能辛苦寫完的劇本,拿給別人去糟蹋。”


楊哲坦言,接下來的目標是爭取以後的每個作品都在7分以上。


“中國還有大量的類型片沒有人做過,也不完全是審批難的問題,就是沒有片方敢嘗試。其實觀眾也喜歡看到新故事,希望以後我們大膽創新的故事,能夠順利做出來,而不是一直壓在倉庫裡。”

【文/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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