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蛄的顱骨


螻蛄的顱骨


春蠶不念秋絲 夏蟬不知冬雪 枯榮不為人命 盛衰不由王權。


未曾見八百年椿,八千歲湫,更不知冰雪何物,只在人們口中,未出現在我世間。命與蜉蝣無異。


我是化生為人的螻蛄,可入藥,非九尾食之不蠱,尚可解毒,喜低溫趨光,剛化生似狗趴伏在張生的身軀上,這張化生的臉白皙冷清,深得張生喜愛。


之所以化生,尚記得在我是螻蛄時,前世,張生為一病人,尋遍醫藥無解,被一術士透露:食螻蛄可解毒,爾等須知:萬物有靈,來世因果自負。


於是醜陋的我,可藉此因果感悟人世愛恨情仇。入藥一念間,神識瞬間化生為一女子,此女子就是今生的我。


我分不清楚對他是愛是恨,若是恨,此世可褪去醜陋身軀,獲得萬劫不復的人身卻是幸,莫非愛,前世記憶猶在,殺身之仇未忘,如何愛的,我卻不知。


可是不得不感嘆,張生的命可真久,我這兩世時光與他而言僅僅過了一夏,可真是一念一劫,與他相處時間,亦忘了當初為何化生,張生的確是一個好男兒,他的好在晚間讓人魂神顛倒,欲罪彌彰,這就是人們口中的愛嗎?如果是愛,張生只在夜晚與我想見在此破屋,連神靈都沒有給我們做見證。


我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妖,就像沒有人告訴我這是愛還是欲,可是不得不得說,化生為人,我聽了好多新鮮詞和見了好多新鮮玩意,曾經的我們以為的龐然大物到現在卻習以為常,我這是衝破次元和界限了,擺脫了一件衣物,又重新穿起了一件高級的衣衫,世界就完全不一樣了,人們口中說有佛祖,佛祖不像我們這樣可憐,佛祖愛護著我們不再輪迴,即得解脫,可我未見。


又過了一個月,快入冬了,張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找我了,我倒徒個自在,賞月看花聽風與貓對話,那個蛇尾人身的美麗姐姐,倒是會常常給我講很多有趣故事,俗豔而血腥,初次見面她對我說:你這張臉倒是比我都美,難怪張生看不上我,一副君子模樣。


她是媚,媚讓人唾手可得,我是冷,可以比嗎?先說出口的人就是輸,這個世間沒有我想要的純粹愛,寧可不要,與張生分不清是愛還是成全因果,凡夫是沒有純粹的愛的,他們多為自己打算。


倒是因為她,我懂得了張生對我是欲而不是愛,真是可笑啊,就像世間痴男怨女般,女子總是忘不了一個涼薄重利的人,張生如此,姐姐以前的心上人也如此,只是後來姐姐看見那個負心人和別人在一起,倔強的一口氣吃了他,我不殺生因為我正經歷因果輪迴,我只是痴。


在過三天就是冬天了,張生還沒有來找我,忍不住去找到了他,只見他的母親在他床前哭泣,他的妻子喃喃說道:相公夜間總是不回家,聽別人說,他在一間破屋裡與一絕色女子纏綿,如此反覆,精氣只留一魄,若三日內尋不得新鮮螻蛄入藥,一魄消散,魂神墮入孤獨地獄,且春末夏初加至今,相公聽一術士之言,螻蛄若在入藥,罪上加罪,先千萬億劫不得輪迴為孤魂後入輪迴貧窮下賤……


老母親說:你怎可知,那女子道:那一術士與我而言,破屋女子本受因果業力與相公所識,其本為螻蛄神識所化生,相公早知,卻情不自禁與那位女子,不受控制。


那老婦道:莫非是那女子吸食了我兒精魄?

女子哽咽說:那女子是良善之輩,從未加害相公,是相公自己的業和選擇。


我聽著,只道張生愚昧,對我並非真心也罷,即早知是因果,又何必淪陷不好好選擇,改變命運?


身邊本有良人相伴,卻愛慕美麗皮相,儘管這個皮相要人性命也無怨無悔,甚是可笑,他即不害怕死亡與我夜夜纏綿,卻又在要死亡之際明知結局更慘,犧牲其他性命為自己續命。


也許他們這些人本不在意其他生命體的命,唯我獨尊久了,覺得理所當然,忘記了萬物一體,同體大悲,無緣大慈的道理。


也罷也罷,苦莫悲,喜莫笑,原是浮生夢未覺,這本是我與他的因果,他如此模樣,已經了了我和他的因果,我本是螻蛄,生命短暫,此番為人,已經歷愛恨情仇,甚是快哉,為何不可心甘情願救一人命,何況,他也是我的相公,給我溫暖,喚我為羽。


“夫人,藥箱裡面突然出現了螻蛄的顱骨,公子這次有救了……”


我的神識聽見了真開心,我不得不說呀,我以前嚷嚷著說:我想看雪,可是三日後便入冬,此時也許會下雪,我又死了,我這兩世時光真的短暫,與人而言,僅僅只是過了一夏一秋。


生而為人,真是幸福呀,可是偏偏人不知珍惜,要麼活在過去不可得,要麼憧憬未來尚未得,忽視了現在花開月圓鳥鳴,為著慾望而分裂,在分裂中扭曲,把自己引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感悟著,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盈,身體有了光芒,天邊一個聲音: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三界無安,你本該和張生受罪千萬億劫,你的念是善的,你亦在懺悔,在最後捨己救人,一念天堂,可入極樂,不入輪迴。你總說尋我不得,其實我就在你心間,一直不離不棄。現在,你醒了。


是啊,本是因果夢一場,何所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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