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懷念一棵板栗樹

我懷念一棵板栗樹,在立秋那天,這種懷念的感情愈發強烈。。

那是我家老屋背後的一棵板栗樹。板栗成熟時,有一部分在樹尖上就咧開了嘴,真正的“開口笑”。當夜晚的時候,風過樹梢,葉片在風中呢喃,匯成巨大的浪濤聲。在這宏大的聲音裡,能清晰地聽到板栗落地的聲音,“啪”的一聲,有的還落到了屋頂的青瓦上,然後從瓦槽裡一路“叮叮噹噹”地往下滾,滾到了屋簷下,還要再彈跳幾下。

清晨起來,涼風如水。打開後門,走到簷下,數顆板栗遠近散落,彎腰拾起,喜不自禁。爬上後山坡,走過板栗樹下,隨處可見昨夜從樹上落下來的板栗。那一顆顆板栗,褐色,油光發亮。像眼睛,炯炯有神。咬一口,外殼脆聲而開,板栗沁甜,一種來自自然界的原生甜。

那一個個秋天,當起得早,“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人兒有板栗吃。後來的很多年,在一個城市慌慌張張,卻收穫甚寡時,我就會想起那些不曾辜負的早晨,那些內心安靜腳步篤定的早晨。

那棵板栗樹長到兩米高的地方,分出一個丫杈,它並沒有長成參天大樹,而是雲狀枝幹,大蘑菇樣。一棵果樹長得太高,會失去一棵果樹的本分。我覺得所有的果樹應該像這棵板栗樹,矮矮的,接地氣的,在適當的時候以慷慨的姿態把果實贈與在土地上仰望它的人。


散文:懷念一棵板栗樹

抱住樹幹,雙腿盤住,“嗖嗖”幾下就坐在了丫狀樹幹上。有時候,只要拿一根竹竿,楠竹,茶碗粗,光滑,柔韌,三四米長,朝樹上一頓狂敲,樹葉紛飛,板栗球應聲而落,掉在地上發出“砰砰”地悶響。一球碩大的果實掉地的聲音,不是清脆,輕佻,而是沉悶,沉靜。像一隻梨子,像一隻蘋果落地。怎麼可能像個乒乓球呢?乒乓球是空心的,一個實心的果子有它下落的姿態和聲音。

板栗球綠茸茸的,小刺蝟球樣。把果實從板栗球中取出來,實在是個刺人的活。把刺球踩在腳下來回揉搓,再用把勁,板栗從腳下擠出來了。有的還需要小心翼翼地扳開刺球,然後“火中取栗”。取板栗人的手免不了被刺扎傷,但是這點傷實在算不了什麼。聚在一起踩板栗球本來算一件樂事,一聲不帶傷害的“哎呦”聲,又招來大家的鬨笑聲。

在這棵板栗樹還枝繁葉茂時,我離開了家鄉。我的女兒曾隨外公外婆,在這棵板栗樹下的屋子裡度過幾年。每到秋天,撿板栗球和拾板栗成為一個值得期待的有儀式感的事情。她也曾用稚嫩的手拾起一個個板栗球,放到竹籃裡,小小的手上渣滿了嫩黃色的刺,那是成長的印跡。

母親在秋天時,把板栗剝殼冷凍。等過年回家,燉土雞,一大家族分享。我們一邊品嚐板栗土雞湯,一邊感念屋後的那棵板栗樹。那棵板栗樹在冬天落光葉子,枝幹光禿禿的,像粗線條往空中塗抹。安靜是這棵板栗樹冬天的特徵。

東奔西跑,看見過很多種類的樹。我曾看到一個公園裡栽滿了樹,有楊梅樹,有李子樹等,但是別人告訴我,那是綠化樹,一來採摘破壞精緻,二來怕噴灑農藥,每每手伸出去,又退回來。我想,一棵果樹不能為人們送上果實,還像一棵果樹嗎?

懷念一棵樹,一棵老家的板栗樹。

那棵板栗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前幾年終於倒下了。

倒下的板栗樹,被父親鋸掉,剩下一個圓盤樣的樹樁。

我曾在樹樁上坐坐,安靜地坐一坐。身後傳來風過竹林的沙沙聲,一陣又一陣……


散文:懷念一棵板栗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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